綿綿不斷,皇上似有修好之意,眾人皆拭目以待。

六月 入夏,聽見園中傳來的蟬鳴之聲,那拉氏命人關上門窗,不欲再聽。愛捉蟬的孩子都不在了,這本來有趣的自然之聲,就顯得異常刺耳。次日一覺醒來,園中忽然安靜了許多,不經意透過窗外,發現樹叢間悉悉索索幾個忙碌的身影。

翠娘端著進貢的水果進門,擱下後,沒見皇後有什麼反應,尋她視線望去,遂低聲在耳邊道,“那些人昨晚就來了,皇上命他們把園中的蟬蟲都清理掉。”聞言,那拉氏收回視線,轉身又回到軟榻之上躺下,看似軟綿無力。

翠娘擔心,跟上去,小聲問道,“皇後可是覺得不舒服?需傳太醫嗎?”那拉氏搖搖手,翻身不願理人。翠娘拿過一毛毯與她蓋上,便退身而出了。

晚上,皇上駕臨皇後寢宮之時,皇後仍伏在榻上未起。大掌摸上額頭,那拉氏輕輕避開。來人卻也不在意,見她醒了,關心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那拉氏欲起身,胤禛立即扶住她,靠在懷裏,問“餓不餓?我讓人準備晚膳....”那拉氏拉住他,搖頭,忽問道,“你還記得初六是什麼日子嗎?”那摟住她的人身軀一僵,並未答話,隻是方才那有些光彩的黑眸瞬間黯淡了下來,麵色沉重。

那拉氏見他不說話,推開他,自己坐好,幽幽而道,“胤禛,你對我好,做為妻子,是我的福氣。但我也是做人額娘的,每年一到這個時候,我總忘不掉弘暉是怎麼離開我的,你能忘掉福慧是怎麼死的嗎?我做了那麼多事,卻還是忘不掉,害了別人也傷了你。你別再對我好了,咱們就這樣了,好不好?”哀求著,話到最後,音調微顫,鼻尖有些酸澀。

那人還是未吭聲,她知道他在看她,她不想看,又或者是不敢看,怕看到會讓自己心軟的東西。兩人無語,僵持了一會,男人起身,踱步而出。那拉氏這才放任自己用手扶住床榻,支撐自己傾巢而出的脆弱。

太和殿內,案上之人,以手扶額,皺眉沉思,滿臉陰霾。六月初六,弘暉的忌日,他怎麼會不記得,隻是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麵對的傷痛,他坐擁天下,對任何人都可以問心無愧,唯獨這母子二人,一個是他的弱點,一個是他的死穴,皆碰不得。

他縱容她做盡一切,奉上自己的所有去討她歡心,到頭來,她還是忘不掉那塵土之下的孩子。他犧牲掉那麼多,她為什麼就不能讓一步?她隻看到弘暉的死,卻看不到他做的彌補!他承認,曾經有愧於這個兒子,而現在,卻發了瘋似的嫉妒他,嫉妒他占據了她心中全部的愛,隻留給他恨與無奈。

但是他是絕對不允許她有任何離開他的可能性,既然她不死心,那就別怪他狠心。眼中寒光一閃,冷聲對一側的蘇培盛道,“宣步軍統領阿齊圖。”

翌日,皇上在太和殿召見皇後。蘇培盛攜人退下後,留兩人一室獨處,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冷漠異常。那人見那拉氏沉默,嘴角一冷,首先開口道,“京城有家醫館,私運禁藥入宮,意圖不軌,昨日已被查封,一幹人等都壓在牢裏等候發落。”

話完,收到預期中的詫異視線,龍椅之上的人心中波濤暗湧,挑眉望向她,不可一世,似乎在等待她更多的反應。卻隻見她眼裏波光一轉,瞬間寂滅,那拉氏苦笑一聲,“恭喜你,大獲全勝。”聲音輕輕淡淡,如結冰的湖水,刺骨。

轉身離開,殿內之人,仍不甘心,話如魔音一般,傳出門外,纏繞在耳邊,“你以為身邊的人會一直幫你嗎?”那拉氏明顯感覺到翠娘上前扶住她的手略微顫唞,眼眸一轉,冷了三分,卻依然沒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