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
我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和事實相符,不含有任何的誇張和歪曲。因此,我先思考了幾分鍾,去理清我所說的話的順序,然後我告訴了她我的童年的經曆,悲慘而又無奈,由於先前的心情過於激動,我如今身上的力氣所剩不多,比起平時談論這個令我神傷的話題時,我敘述的語氣要溫和得多。因為平時海倫曾警告我不可以過分憎恨,在說的過程中,我沒有多加報複和怨恨,由於我說話時有克製,並且不多說,不重複,我說的內容反而有了更大的可信度。一邊講著我一邊覺得譚波爾小姐一點兒也沒有懷疑我的話。
在我所說的內容中,我也提到了在我昏倒以後勞埃德先生曾經來看過我;因為相對我而言,那段可怕到了極點的紅屋子經曆,怎麼也不會忘記的。當談到裏德太太不顧我的苦苦哀求,再次將我鎖進那間鬧鬼的黑乎乎的房間裏時,我有些激動過頭了,肯定超過了界限。
我說完了。沒有一絲回答,譚波爾小姐隻靜靜地看了我幾分鍾,然後說:
“我和勞埃德先生有些熟,我會寫封信給他,如果他的答複和你說的基本一致,那必須當眾替你說清一切誣陷;但對我來說,我已經完全相信了你的話,你是清白的。”
她吻了我,讓我呆在旁邊。在那兒站著,我非常開心,因為我可以帶著小孩子般的喜悅心情,仔仔細細地觀察她的臉,她的服飾,她的一兩件裝飾;她的前額白嫩,卷發濃密而發亮。她開始和海倫說話。
“海倫,你今天晚上感覺怎麼樣?今天你咳得厲害嗎?”
“我想沒什麼礙事的,小姐。”
“那你胸口還疼嗎?”
“應該好一點了,舒服一些。”
譚波爾小姐從座位上站起來,拿起她的手量了一下脈搏。接著她又坐了回去,聽見她歎了口氣,很輕。她就又坐了好幾分鍾,有些悶悶不樂,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振作起精神,高高興興地說:
“今天晚上,你們兩個姑娘是我的客人呀,我該把你們當作客人好好地招待一下。”她敲響了鈴。
一個女仆應聲而來,她說道:“巴巴拉,我還沒喝過茶,端來茶盤,並且給這兩位小姐加兩個杯子。”
很快地,茶盤被端來了,被放在爐邊的小圓桌上,上麵的茶杯用細瓷做的,茶壺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在我看來它們是多麼漂亮呀!茶是熱騰騰的,烤麵包在散發著香味,實在太誘人了!但我還是有點喪氣,因為我雖然感到很餓了,但是我看出那個麵包隻是一份,而且份額極少。譚波爾小姐也看到這一點。
她皺著眉頭說 :“巴巴拉,可不可以拿多一點麵包和黃油?這一點太少了,根本就不夠三個人吃的。”
巴巴拉走了出去,一會兒就返回來了。
“小姐,哈頓太太說,這就是平時的份量,不可能再多了。”
必須解釋一下,哈頓太太是總管,她的心腸和勃洛克赫斯特先生一樣的硬,全身上下仿佛是用同樣的鯨魚骨和生鐵構造成的。
“哦,那就這樣吧!”譚波爾小姐回答說,“巴巴拉,那我看隻好大家一塊湊合著吧。”等那個姑娘走了之後,她微笑著補充道,“所幸的是,我還有準備,這一點兒不足我還是可以彌補的,不用擔心。”
她讓我和海倫到桌子前坐下,每個人的麵前放上一杯茶,加一個美味的烤麵包,遺憾的是太薄了,她站起來去打開一隻抽屜從中拿出一個紙包,打開之後,一隻挺大的香草甜餅立刻出現在我們麵前。
她接著說:“本來我的想法是讓每個人帶回一些去吃,但送上的烤麵包既然這麼少,我們沒有辦法,隻好現在就吃了。”說著就開始動手把香草餅切成厚厚的一片片,一點兒也沒有 舍不得的表現。
那天晚上,我們吃得太開心了,就像一頓隻有神仙才可以享受的豐盛晚宴。在這殷勤的招待中,女主人看著我們滿意地享用著她毫無吝嗇的美味時,那臉上露出了一種快樂的無法說出的表情,這種場麵自然也叫人同樣感到愉快。吃完茶點 ,端走了茶盤,再次邀請我們坐在爐火的旁邊,我們一個一個地坐在她的身邊。這時她和海倫開始了一場對話,我覺得自己太幸運了,可以有機會聽到她們談話。
她們倆人談的東西都是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涉及的話題有古老的民族和時代,遙遠的國家,還有大自然的奧秘,其中有些被發現了,還有些在猜測中,還談到各種書籍,她們看過的書簡直太多了,多如繁星!她們的知識實在是太淵博了!看起來她們很了解法國人的名字和法國的作家,但我感到最吃驚的是,當譚波爾小姐問起海倫,她可不可以還能抽出點時間,用以溫習一下拉丁文,這是她父親過去教給她的,譚波爾小姐說著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叫她讀一頁維吉爾的作品,每個字的聲音是那麼的鏗鏘有力,而我對她的崇拜一步步隨著加深。讀書的聲音剛落,就寢的鍾聲便響了,按規定,再繼續呆下去是絕對不可以的。譚波爾小姐抱住了我們倆,把我們摟在她的懷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