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安靜點兒,別這麼死命掙紮了,就像一隻瘋狂發野的鳥兒不顧死活地扯斷它自己的羽毛似的。”
“我不是隻鳥兒,也沒有落進羅網。我是個自由自在的人,有我的獨立意誌,我現在就運用它決心要離開你。”
我又拚命一掙,終於掙脫開來,昂首直立在他的麵前。
“那你也運用你的意誌來決定你的命運吧。”他說,“我向你獻上我的手,我的心,和分享我全部家產的權利。”
“你是在演一出滑稽戲,我看了隻會發笑。”
“我是請求你一生跟我在一起,成為第二個我和我最好的終生伴侶。”
“對這樣的終身大事你已經作出了你的選擇,你就應當信守它。”
“簡,求你安靜一會兒,你太激動了。我也要安靜一下。”
一陣微風掠過月桂樹小徑,輕輕地拂過那棵七葉樹的樹枝。它飄忽地吹過來,吹過去,吹向茫茫的遠處,消失了。隻剩下夜鶯的歌是此時惟一的聲響。聽著它,我又哭了起來。羅切斯特默默地坐著,溫柔而嚴肅地看著我,他有很長的一會兒不說話,最後終於說:
“到我身邊來,簡,讓我們彼此好好理解,互相理解一下吧。”
“我永遠不再到你的身邊去了。我已經被生生拆開,再也回不來了。”
“可是,簡,我是喚你來做我的妻子,我打算娶的隻是你。”
我不作聲。我想他準是在捉弄我。
“來吧,簡——過來。”
“不,因為我想你的新娘攔在我們中間。”
他站起來,一步跨到我跟前。“我的新娘是在這兒,”他說著,再次把我拉向他懷裏,“因為比得上我,像我的人是在這兒。簡,你肯嫁給我嗎?”
我仍舊默然不答,我仍在掙脫他,因為我還是不相信。
“你懷疑我麼,簡?”
“完全懷疑。”
“你一點兒也不相信我?”
“一點兒也不。”
“我在你眼裏是個撒謊者麼?”他激烈地說。“愛疑心的小鬼,我非叫你相信不可。我對英格拉姆小姐有什麼愛情呢?沒有,這你是知道的。她對我有什麼愛情呢?沒有,這是我已經煞費苦心證明了的。我先想法把一個謠言傳到她耳朵裏,說我的財產還不到人家猜想的三分之一。然後我出場來看看後果如何。後果是她跟她母親全都冷淡起來。我決不會——也不可能娶英格拉姆小姐。是你——你這古怪的,這幾乎不像是塵世的小東西!我才愛得像愛自己的心肝。你盡管又貧窮、又低微、又不美、又矮小,我還是要請求你答應我做你的丈夫。”
“什麼?我!”我失聲叫了出來,不由從他的一本正經,——尤其是他的出言魯莽,開始有點兒相信他是真誠的,“我這個在世上除了你給我的之外沒有一個先令的人麼?”
“是你,簡。我一定要讓你屬於我一個人,完完全全屬於我一個人。你願意屬於我麼?說願意,快。”
“羅切斯特先生,讓我看看你的臉。轉過來朝著月光。”
“幹嗎?”
“因我我想仔細看看你的神情,轉過來!”
“哪,你會發現它並不比一張揉皺,亂塗過的紙更容易看得明白。看吧,隻求你快一點兒,因為我不好受。”
他的臉非常激動,也非常紅,五官表情強烈,眼裏閃出奇異的光芒。
“唉,簡,你在折磨我!”他嚷起來,“你那種尋根究底然而又忠實寬厚的目光,簡直是在折磨我!”
“我怎麼會來折磨人呢?隻要你是真心,你的求婚是當真的,我對你隻能是一往情深,滿懷感激,而決不會來折磨你。”
“感激!”他失聲嚷道。隨即又發狂似的說,“簡,快答應我。說,愛德華,叫我的名字,愛德華,我願意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