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3)
“那個仙女就是小姐。他神秘地小聲說道。聽到這裏我連忙告訴阿黛爾別聽他胡說,而她也流露出那份地道的法國式的懷疑來,稱羅切斯特先生為“un vrai menteur”(法語:“一個完全的撒謊者”),告訴他她對他的“contes de fee(法語:“神話”)全都不相信,“du reste,il n''g avait pas de f''ees,et quend mme il y en avait”(法語:“再說,沒有什麼仙女,就是有”),她也不相信她們會在他眼前出現,更不會去給他什麼戒指,或者說要和他一起去月亮上住了。
在米爾科特的一個小時,我簡直是有點被煩死了。羅切斯特先生非要我去一家綢緞店,在那裏挑選半打衣服,我討厭做這些事,求他以後再說,可是不行——必須馬上就得辦,沒辦法,我拚命地小聲請求,才總算將半打減至兩件,不過他一定要親自來挑選這兩件衣服,我疑惑地瞧著他的目光在五顏六色的衣服上轉來轉去,終於停留在一件華麗又鮮豔的紫晶顏色的綢子和一種精致的粉紅色的緞子上。我又一連小聲請求他:你還不如去給我買件金袍子和一頂銀帽子更好,因為我不會去嚐試穿他選中的這種衣服的,他頑固得像石頭,我費九牛二虎之力,才算讓他改變主意,選了一件素雅的黑緞子和珠灰色的綢子。“這還像樣些,”他說,“但我畢竟還是會把你打扮得花團錦簇,就像個花壇般的光彩奪目。”
我終於催著他離開了綢緞店,接著離開了珠寶鋪,他越買越多,一種受辱的感覺使我心煩意亂,臉上發燒。當我們回到馬車,我又興奮又疲勞不堪地靠在車座上時,我想起了一件差不多忘得一幹二淨的事,由於最近紛至遝來的事情,憂喜參半的心情——就是我叔叔約翰?愛寫給裏德太太的那封信,他收養了我作養女並繼承他的財產的事。“說真的,”我想,“即使我有很少一點點獨立的財產,那也好多了。我實實在在受不了被羅切斯特先生打扮得像個玩偶似的,或者成為第二個戴娜厄(戴娜厄,希臘神話中一個公主,宙斯化作金雨和她相會。)似的每天沐浴在金雨之下,我回到家就立刻寫信去了馬德拉,告訴約翰叔叔我要結婚了,嫁給誰,隻要有可能將來有一天我可以給羅切斯特先生一份額外的財產,那麼今天所受他的供給我會感覺安心一些。”想到這裏,我稍稍寬慰一些,也敢再直視主人兼情人的目光了,他這時正在努力地搜索著我的目光。雖然我一直躲避開他的注視,不去理會他的臉。他微笑了,但我感覺他的笑,好像是一位蘇丹在快樂時,對一個他剛慷慨地賜予金銀珠寶的奴隸所帶的笑容。他的手一直在握我的手,我狠狠地緊捏了一下,然後把捏得發紅的手搡了回去。
“你不用那麼神氣,”我說,“如果這樣,我就一直穿著我那洛伍德的舊衣服,不穿別的衣服,我要穿著這身淡紫色的格子布衣服去結婚——你可以用珠灰色綢子給你自己做件晨衣,用黑緞子做許多背心。”
他哈哈地笑起來,摩挲著兩隻手。“啊,看看,聽哪!她的話可真有趣!”他大聲說。“這還不夠古怪嗎!不夠潑辣嗎!我一定不會拿這個矮小的英國姑娘去換土耳其國王的全部的後宮嬪妃,即使她們都有羚羊似的眼睛和天仙般的身材!”
他這樣的比喻又深深地刺傷了我。“我根本就無法和你那些後宮嬪妃們相比,”我說道,“因此你千萬不要認為我會是她們中的一個。要是你喜歡那種事的話,那就請便吧,先生,你可以立即去伊斯坦布爾的市場上,把這些你不知如何開銷的錢財花掉,全部用來去收買女奴吧。”
“那當我忙碌著買進那些成噸成噸的人肉和各種各樣的黑眼睛時,簡妮特,你做什麼呢?”
“我決心去做一個布道師,出去向所有受奴役的人——當然也包括你的後宮嬪妃們——宣揚自由。我要想方設法闖到那兒,煽動叛亂。而你,先生,即使你會三尾帕夏(帕夏,士耳其高級高職,分三等,依軍旗所加馬尾而定,三尾最高),也會轉眼成為戴上腳鐐手銬的階下囚。對我來講,除非你許諾簽署一個古往今來專製君主最開明的憲章,否則絕不會釋放你。”
“我會甘心受你擺布,聽候發落,簡,求您開恩。”
“如果你用這樣一種眼神來求我,羅切斯特先生,我絕不會開恩的。一看見你顯露這副神情,我就能猜出無論你被迫簽署任何憲章,一旦獲釋,你第一件事就是把它的條款全部破壞掉。”
“哎呀,簡,你到底要怎樣?難道除非我一定要在聖壇前之外,再舉行一次婚禮嗎?我明白,你會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來的——到底是什麼要求?”
“我隻要心安理得就行,先生,不會被你數不清的恩寵弄得不知所措。你還記得你說起的塞莉納?瓦倫嗎?——說起你給她的鑽石、呢絨嗎?我可不想去做你的英國的瓦倫。我要繼續擔任阿黛爾的家庭教師,我要從這來獲得我的食宿費用,另外一年三十磅的薪水,我要從中支付我的衣著,你不必給我任何東西,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