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4)
“先生,我確實不像從前那麼喜歡你了。你難道不覺得你這種生活不對麼?一會兒與這個女人好,一會兒又棄她而去與另一個女人好,可你談起來絲毫不覺羞恥,似乎應該這樣的。”“我當時就是那樣生活的,可我並不滿意那個樣子。那真的是醉生夢死的生活,我永遠也不會再回到那兒去了。花一大筆錢,包下一個情人,和買下一個奴隸又有什麼區別呢?她們素質都不高,出身低下及所受的教育也是有限的。跟庸俗的人在一起親密生活隻會使人墮落。想起那段同塞莉納、嘉辛塔和克萊拉呆在一起的那些時間,現在想來我也痛恨我自己。”我敢肯定他說的都是真實的。我也從中得出了一個確切的結論,那就是,要是有一天我忘了自己是誰,忘記我所受的良好的教育,以致於找一些借口靠一些辯解,在某些東西的誘惑下步入那幾個女孩的後塵,那他也一定會以剛才的那種褻瀆心情來看待我。我並沒有把這個念頭說出聲來,我明白了就可以了。我會牢牢地在心底記著,肯定有用得著它的時候。
“現在你怎麼不說‘嗯,先生?’了呢,簡?我還有一大串要講呢。你看起來太嚴肅了。你仍對我有意見,我知道。不過還是讓我敘述一下高潮吧。今年一月,我帶著極端惡劣的心情,空虛、孤獨、沉悶、苦痛,因為事務的需要,我回到了英國。我擺脫了所有的情婦,但我心灰意冷,滿腔怨氣,我實在是失望,我對於女人的夢想,找一個聰明、忠誠而又重情的女孩的夢想徹底破滅了。“在一個有些寒意的冬日的下午,我騎著馬在回桑菲爾德的路上走著。我已經望得見桑菲爾德了,可我能在那得到什麼安寧和慰藉呢?歡樂?呸!隻有憎恨。在經過幹草村小徑的台階時,我瞧見有個安靜的小人兒獨自坐在那兒。我毫無知覺地騎馬飛過,就像是經過對麵那顆有些光禿的柳樹一樣。我毫無預感她會給我帶來什麼。沒有誰暗示我,提醒我,我今後生活的主軸,我的天使,就是那個穿戴普通的平凡的人兒。後來美士羅出了事,她走上前來一本正經地提出要給予幫助,像是隻朱頂雀躍到我的跟前,堅持要用那柔嫩的翅膀拉我起來。我一副沒好氣的樣子,可那人兒倔強地立在那兒,不屈不撓地站在我身邊,說話和神氣都是那麼堅決。我確實需要幫助,於是靠那隻小手我得到了。”
“可一種新的東西,似乎是活力,在我一按那纖弱的肩頭的刹那不知不覺地傳遍了我全身。高興的是我知道了那小人兒是一定會又出現在我麵前的,她是要去桑菲爾德的,否則看到她從我眼中走掉,消失在那一望無際的樹籬裏我是會遺憾的。那天晚上你回來,你也許根本沒想到我是在等你,想著你,簡。第二天躲在一個地方,我悄悄地看了你許久,有半個多小時,當時你正在陪阿黛爾在走廊裏玩耍。我還記得那天下了雪,你們出不去。我把我自己房間的門開出一條縫,這樣既能看見你,又能聽見你。看起來阿黛爾似乎分散了一些你的注意力,但我想你當時一定在心裏想著別的事情。不過你對她可真有耐心,我的小人兒簡,你逗她笑,不知厭倦地與她說話,用了很大時間逗她開心。後來她離開了你,獨自玩耍去了,你立即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你開始在走廊裏來回地踱著步,每當經過一道窗時,你就會停下來望望外麵紛紛的大雪,聽一下呼嘯的寒風,然後又踱著步,沉思著。我猜你肯定是在想著希望、美好的東西,因為有時你眼裏會閃出一種令人愉快的光芒,臉上由於興奮而微微發紅,那種沉思絕不是抱怨,唉聲歎氣和多疑的沉思,你的樣子看起來倒像是年輕人的甜蜜夢想。那夢的翅膀正欲展開翅膀高高飛翔,衝著那理想的天堂。忽然費爾法克斯太太在廳上與一個傭人說話的聲音驚醒了沉思的你,那個時候你對自己笑了笑,有些奇怪地笑自己。簡,你的微笑實在意味深長,似乎自我解嘲你的想入非非。它似乎說,‘我的那些夢都是美好的,但我一定不要忘了它們同時也是虛幻的。我想著一個玫瑰色的天空和繁花似錦的尋樂園,可我知道我腳下的路是多麼坎坷不平,我要頂住四周聚集的重重烏雲密度的風暴。’你走下樓去,請求費爾法克斯太太讓你做些事,比如結一下一周的家用帳啊什麼的,我想。可我對你離開我的視野有些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