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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3)

“同情,要是來自別人,簡,那隻會是幸災樂禍的言語表達,我才不稀罕呢,不過當然是指來自那些自私的、冷漠的人的同情。那種人在聽到別人講述苦難時,流露出對受難者的盲目輕視,暗地裏高興的心情。可那不是你的同情,簡,此刻你臉上流露的,你雙眼中透出的,你的心中湧著的,你的手在我的手中顫抖的,簡,我知道絕不是那樣的感情。你的同情,我的心肝,是為愛受苦的母親,它的痛苦,正是偉大母親臨產時的劇痛。我感激,簡,我願意它的女兒順利地誕生,我敞開胸懷在準備著擁抱她。”“接下去吧,先生。

你知道她瘋了以後怎麼辦呢?”“我幾乎絕望了,簡。幸虧是那僅存的自尊挽救了我免於墮落。在世人看來,我是同那肮髒的恥辱聯係著的。但我決心在心底裏保住清白,即使是死,也要遠離她的罪惡,她的精神病。可是,法律上我的名字還是同她的並列著。我每天都要看到她,呼吸到她呼出的混濁的空氣(呸!)。更糟的是,我還是她的丈夫,每每想到這些,我都惡心。不僅如此,我還被告知,隻要她一天活著,我就不能娶一個可以很好做我妻子的女人。雖然她大我五歲,在年齡上我的父親和她的家人也隱瞞了我,但她那壯實的身體足以彌補她腦筋的虛弱。她會活得和我一樣久。我想,盡管我隻有二十六歲,我就已絕望了。

“一天夜裏,那是西印度群島的一個酷熱的夜晚,我被她的叫喊驚醒了。(在她被確診瘋了後,自然就給關了起來),那種酷熱通常被說成是熱帶風暴來臨的征象。我實在不想睡了,起來打開窗子。空氣到處彌漫著硫磺似的蒸汽。我幾乎喘不過氣來。房間裏,被闖進來的蚊子嗡嗡的叫聲包圍著,沉悶得要爆炸。烏雲在急速聚集,我從遠處聽到大海像地震似的在沉悶地轟鳴。又大又紅的月亮,像一顆燃燒的炸彈,在波濤中逐漸沉落下去,她卻向正在暴風雨騷擾中的發抖的世界投下血紅的最後一瞥。我全身沉浸在這種氣氛和景象中,耳朵是那個瘋子的大喊大叫的咒罵,時不時夾上我的名字,腔調是那麼魔鬼般的咬牙切齒的狠毒。實在是不堪入耳,連最恬不知恥的妓 女也不曾這樣罵出口。盡管在兩間屋子之外,我還是一字不漏地聽得見那兩間房子根本擋不住的狼嚎。

“‘地獄般的生活,’我終於忍不住吼道,‘我可以讓自己擺脫那永無底端的空氣和聲音,我可以辦到。現在的這種種要命的苦難,都將尾隨我那拖累我靈魂的沉重的軀殼離去。我還在乎什麼信徒們眼中的永劫不複的地獄之火,來世的最糟的境遇也不會比今世更糟了。萬能的上帝,我將擺脫它,回到您的懷抱。’”“我邊說邊在放著兩把上了子彈的手槍的箱子跟前跪下,打開了鎖。我計劃用槍來結束我的生命。但那念頭一閃而過,我知道我沒有發瘋,那瞬間的自殺動機和念頭轉眼就消失了。”“這時從歐洲海麵上越過大洋刮來一陣清新的海風,透過開著的窗戶,衝進了屋子。暴風雨緊接著就如吼般跟來,傾注不已,電閃雷鳴,空氣竟出奇地溫馨起來。

這個時候,我想到了一個主意。當我漫步在那大雨淋透的花園裏那一株株滴水的桔子樹下,穿行在濕透的石榴樹和菠蘿樹的時候,那種熱帶特有的燦爛的黎明在我身邊耀眼地升起,簡,好好聽著啊。我推想,一定是真正的所羅門式的智慧使我安下心來,把我該走的正確的道路指明給我。“我的長久幹涸枯萎的心在從歐洲吹來的那股清涼的風帶給清新了的樹葉的低語聲中舒張開來,在大西洋的興高采烈的任情呼嘯聲中熱血沸騰。我的生命在企盼著甘露的降臨,我的心靈在滋長出新的希望。因為我看到希望的複萌,再生的可能。我站在花園盡頭一個枝頭交錯的拱門下遠眺大海,那比天空還要湛藍,遠處那邊就是舊大陸的大海,我眼前出現了清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