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1)(2 / 3)

要不是那顆破碎的心,我原本可以舒舒服服地躺下來休息。那顆心訴著流血的傷痛,繃斷心弦的裂痛,傾訴著那裂開的傷口。它痛惜,為羅切斯特先生和他的命運。它哀歎著羅切斯特先生的痛苦,懷著深深的同情。它像一隻折斷翅膀的鳥兒一樣用無盡的渴望召喚他,它用它那殘破的雙翅徒然地想去尋找他。

我實在無法擺脫這困苦不堪的折磨,我於是跪了起來。點點星光在那黑黑的夜裏升起。那是個多麼安詳、平和的夜啊,全然不應與恐懼聯係在一起。我們都知道上帝以造物主的博大胸懷存在著,在我們眼前,不在我們眼前,總之無所不在。他的萬能,他的無所不在,他的無垠無際,正是在那大千世界的向前移動的清澈夜空中更是清楚。我合起雙手為羅切斯特先生作了禱告。我仰起了頭,在淚眼朦朧中我看見了那雄麗的銀河。我看到有那麼多的星係像一道淡淡的傷痕掃過太空,在想到了它是什麼的時候,我真正地感到了上帝的偉大和力量。我堅信他會而且能夠拯救他的孩子,無論是地球,還是每一個它環視的生靈,都決不會毀滅。我把祈禱變成了感恩,因為生命的源泉同時也定是心靈的救星。我想,羅切斯特先生是屬於上帝的,他在上帝的庇護下一定是安全的。我再次躺了下來,在小山的懷中不一會兒我就甜甜地進入了夢香,沒有一絲兒憂愁。

清晨,小鳥已離開愛巢,勤勞的蜜蜂也早已抓住這晨光正好的時刻在忙碌地采集著石楠花的花蜜。燦爛的陽光已撒滿天空和大地,清晨長長的陰影已縮短,我爬了起來,看了看四周。我知道我又該喪氣地麵臨眼前的實實在在的需要了。

又是一個沉寂的,炎熱的白天,那一望無際的荒原所形成的黃色的沙漠上,陽光普照著。我真想我永遠地在這兒生活,靠這兒生活。那兒,有一條蜥蜴正爬過岩石;那甜甜的越柑中有一隻蜜蜂在辛勤地忙碌著。我真願意自己是一隻蜜蜂或蜥蜴,在這兒尋覓著食物,在這兒永久地安歇。可我是人,是人就有各種需要,在什麼需要都滿足不了的地方我又將如何生存。我立了起來,回頭看看我一夜躺過的地方。我對前途心灰意冷,我隻恨為何造物主不在我入睡時收走我的靈魂,讓我的疲乏的身軀能從死亡中解脫出來,我也就用不著去與命運鬥爭,我隻需靜靜地等待與這荒原的泥土融合一體。可是,我還活著,活著就有需求,活著的苦難和責任我仍得挑著。重擔要挑,需求要滿足,痛苦要戰勝,責任應該去盡,於是我又開始向前走了。

太陽毒毒地照著惠特克勞斯,我就順著與太陽相反的道路一直走著。我已不想作任何判斷來進行選擇了。我也不知走了多久,我正要向自己的疲倦投降,放棄了強迫自己的行動,順從地聽從於心的麻木及四肢的木然時,我突然聽到一陣教堂的鍾聲。我循著聲音走過去,在一個鍾頭前我不曾留意的那頗有些詩情畫意的小山之間,我竟看到了一座房屋的尖頂,我知道那有一個村落。在我右邊,有一座山,那裏本是牧草地、麥田和小樹林。有一條波光鱗鱗的小溪歡快地蜿蜒曲折地流過那片片深淺不同的綠蔭,流過那金黃的莊稼,那綠色濃鬱的樹林,那清新而又灑滿陽光的草地。前麵傳來一陣轆轆的車輪聲,我看到我前麵的大路上有一輛載滿貨物的貨車正在困難地向山坡爬去,在它的前邊不遠處,有著兩頭牛和一個趕著牛的人。附近就是人類,就有著人群,有人在那生活和勞動。我還要掙紮走下去,我還得像人一樣地生活和勞動。

大約在下午兩點左右,我進了村落裏。在街那頭的那家小鋪子的櫥窗裏,擺放著幾片麵包。我渴望我有一塊,這樣,我就能恢複些精力,否則,我真的是舉步艱難。我一走進人類圈子,我就渴望有點兒精神的力量。我想餓死在小村子的人行道上是丟盡臉麵的。我找了找,看我還有沒有可以拿來換一小塊麵包的東西。我脖子上圍著一條小絲巾,手上戴著一雙手套。我確實不知道處於這種貧困交加的人們會怎樣做,我也不清楚人家是否願意接受這兩樣東西,抑或其中的一件。但我總得碰碰運氣。我進了店裏,那裏有一個女人坐著。她殷勤地走上前來,說能否為我效勞。她一定是瞧見我打扮得體體麵麵,以為我是位小姐樣的人。我羞愧死了,我都不知道如何開口,原先想好怎麼說的請求也派不上用場。我甚至害怕她會笑我荒唐,如果我拿出那已破舊的手套和破舊的頭巾來換小片麵包。我隻得開口說我太累了,能否坐下來歇會兒。她在那招待顧客的願望落空了後勉勉強強答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