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可以叫她姑媽?”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點點頭。“我的叔叔是你的舅舅?你,黛安娜和瑪麗是他的外甥,而我是他侄女?”“完全正確。”“這麼說來,你們仨是我的表兄姐,我們的血源同一?”“是的,你是我的表妹。”我細細地盯著他看。我知道我確實找到了一個我可以非常自豪的哥哥,我尊敬的哥哥,還有兩個,在我初次結識她們時我就喜歡和愛慕的兩個人做我的表姐。那時,我爬在那濕濕的地上,穿過那窄窄的格子窗那麼饒有趣味而又絕望痛苦地注視著的那兩位小姐,竟是我的表姐;而這個把我從他家門口救回的英俊的年輕先生,原來是我的表哥。對原本無親無故的可憐的孤兒來說,這可真讓人興奮。這可真叫財富呢,絕對永恒的血緣的財富呢,這是愛的財產。這種東西給我帶來的狂喜,絕不似那沉沉的金錢帶來的,雖然金錢固然可愛,但它給人的沉重實在讓人難以負荷。我突然興奮得跳起來,我的心跳加速,我的血湧上心頭。“喔,我太高興了,真是無以言說的高興。”我大聲地叫道。
聖約翰忍不住笑了。“我說過,你就在乎一些細枝細節的東西,倒把主要的給忽略了。在我告訴你已成了富翁時,你還板著臉,一本正經的嚴肅樣。而現在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你卻沒頭沒腦地大叫,興奮起來。”“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或許你認為對你是微不足道,因為你有妹妹,你才不在乎在多一個表妹呢,可是我卻是個孤兒,突然一下子就有了三個,或者說兩個親戚,要是你不願做我的表哥的話。我想再大喊一遍,我高興得不得了。”我飛快地走到房子的那一頭,又急促地走了回來。我又突然地停了下來,我實在來不及想像和順理成章地接受那突然而至的概念,那就是:我馬上要,也會知道我要如何去做。
我抬頭望望那一無所有的牆壁,此時卻仿佛是深遠的天空,布滿著初升的星星,每一顆星星都在告訴我怎樣飛向那目標,那快樂。那些我的救命恩人,直到剛才,我都隻能純粹感激而無以報答,現在我可以了。沉重的,我可以替他解脫;漂泊四海的,我可以使他們團聚。他們可以分享我的自主和財富。我們有四個人,那麼分到每個人頭上就是每人五千,那已夠多了。這樣大家都快樂幸福。公道就實現了。這樣,我的錢就不再那麼沉重地壓著我,它也不隻是純粹的遺產了,而是生活的希望和快樂。當我正胡思亂想著這些東西的時候,究竟我露出了什麼樣的神態,我是不知道的,但我早已感覺到聖約翰已找了把椅子幹脆坐在我後頭,從後麵牽著我的衣服想叫我安靜下來。嘴中也說著一些想安頓我下來的話。我才不理會他認為我已瘋瘋顛顛、神誌不清了呢,我掙脫了他就又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黛安娜和瑪麗就可以回來了,”我說,“今天就要給她們寫封信叫她們回來,黛安娜曾說她要是有一千英磅就已很滿足了。現在她們應該會更高興,若每人有了五千英磅的話。”“我可以在哪兒找杯水給你喝呢?”我聽聖約翰說道,“我想你需要喝一杯涼水才可把情緒平穩下來。”“無稽之談!不過順便想一下你有了這筆錢之後你會有什麼改變呢?那樣的話你就會留在英國,就能夠娶奧立佛小姐,過上凡人的生活。”“你有些混亂不清了,你胡說八道呢。我不該把消息這麼突然地告訴你,你接受得太突然該受不了。”“你怎麼會這麼叫人討厭哪!裏弗斯先生,我現在清醒得很呢。倒不如說你在給我裝糊塗呢,或者誤解了。”“那你把你的意思再更清楚地表達出來,這樣我就能理解得更好些了。”“清楚地表達?解釋?你總不會說不會算兩萬英鎊由四個人均分每人是多少這麼簡單的題目吧?你要幫我的忙就是幫我給你的妹妹寫信,告訴她現在每人有五千鎊。”“你是說你的兩萬英鎊吧。”
“我已決定了下來,我再不考慮其他辦法了。我還不至於沒良心自私到這種是非不分公道不明的地步,我才不這樣忘恩負義呢。最主要的是,我想要有一個家,想要有親戚。我喜歡這兒,喜歡住在荒原莊;我愛黛安娜和瑪麗,我想今生和她們相依相偎。我得五千英鎊我會輕鬆快樂,兩萬英鎊卻隻會讓我壓抑和沉重。況且老實說那本來就不是我的,當然法律上說是屬於我的。或者說,兩萬英磅我實在是太多了,把多餘的那部分讓給你們。好了,不要再囉嗦了,現在我們取得一致意見,停止爭論。““這種決定太衝動了,這樣大的事,你總得在你清醒的時候,過些時間才真正決定下來。”“噢,隻要你認為那還是公正的,隻是懷疑我的誠意,那我就大大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