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3)
“你剛才那樣說不是那麼明顯地告訴我那鮮明的反襯麼!從你的嘴中勾勒出那麼美 的一尊阿波羅神,你從未忘過他,高高的,白白的,藍眼神,希臘型臉。可你坐著的卻是那麼一個又瞎又殘、皮膚棕黃、肩膀寬大的地道的打鐵匠伏爾坎。”(羅馬神話中火和鍛冶之神。)“嘿,你一說我倒真發現你是有些像伏爾坎呢,先生,不過我開始倒沒想到。”“好呢,你拋開我盡管走好了,愛小姐,隻是”,他說著又緊緊摟住我,“你離我之前,請你回答我幾個問題。”他卻突然打住不說了。“你要問什麼呢,先生?”
於是他就開始了一係列盤問:“聖約翰是在發現你是表妹之前就叫你在莫爾頓做女教師?”“是。”“他常常到學校去麼?你們是不是經常見麵。”“他每天都到學校裏來。”“那你要幹些什麼他都不會反對吧,簡?我想你要幹的計劃肯定都是聰明極了,你倒是個很有才幹的家夥。”“他都支持,對,支持。”“他一定發現了你身上諸多閃光的東西吧?你很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才能。”“這倒說不準。”“你剛才說他給你在學校附近找了間房子,他會去那兒看望你嗎?”“他有時會來。”“是在晚上嗎?”“有一兩次他晚上來看我。”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在你認了表兄表姐後,你在那住了多久?”“五個月。”“聖約翰同你們這些妹妹常在一起麼?”“是的,那屋子的裏邊的起居室是我們大家的書房。我們坐在桌子邊,他則靠窗坐著。”“他常讀書麼?”“他沒事就看書。”“他都讀些什麼?”“印度斯坦語。”“那陣子你做什麼呢?”“剛開始,我學德語。”
“他教你嗎?”“不,他不會德語。”“他沒教你什麼?”“我向他學習過一陣子印度斯坦語。”“聖約翰教你印度斯坦語?”“對,先生。”“他也教他親妹妹嗎?”“不教。”“隻教你一個人?”“隻教我。”“是你主動說要學印度斯坦語?”“不。”“那他提出要教你?”“對。”他又好一會兒不吭聲。“他為什麼要教你學印度斯坦語?你學它有什麼作用?”“他想叫我同他一起到印度去。”
“哦,我總算找到源頭了。他向你求婚?”“他提過。”“你是在瞎說,你肯定是故意編出來氣我的。”“可這真是千真萬確,實在對不起。而且他向我求過好多次婚,他也是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決不會比你那時更弱。”“那我再說一次,愛小姐,你盡管站起來離開我好了。你要我說多少次?你怎麼還坐在我膝上,我已叫你離開我了。”
“不,我幹嘛要離開,我坐在這兒舒服。”“簡,在這坐著你並不舒服。因為你的心不在這兒,你的心早已飛到了你的表兄聖約翰身上。唉,我還一直那麼堅信我的小簡的心是全給我了呢。就是在那陣子離開我時,我也從未懷疑過,這給過我多少安慰啊!在這分離的日子,我在為那離別流了多少的眼淚,卻不知我在痛苦思念她同時,她卻已愛上了別人。可傷心難過又有什麼?簡,起來離開我吧!去嫁給聖約翰。”“先生,既然那樣,那你把我推開吧。因為我是不會自己願意離開你的。”“簡,我從來就喜歡你說話時那調皮勁,它讓我覺得那麼真誠,它給我是那麼多的希望。我聽到你說話,就似乎又回到了一年以前的我。可我忘了你已愛上別人了。不過,我可不傻,你走吧。”
“先生,你要我到哪兒去呢。”“你為自己選擇的路上,你要嫁給的那個人那兒。”“可他會是誰呢?”“你心裏知道,你的那位表哥聖約翰·裏弗斯。”“我不會嫁給他,永遠也不會。先生,我們並不相愛。他以他的那種方式愛著一位漂亮美麗的叫羅莎蒙德的小姐,他愛她不是你愛我的那樣。他向我求婚,隻是因為他認為我比她那個女孩更適合做一個傳教士的妻子。他仁慈善良,高尚偉大,卻是嚴肅得近乎嚴厲,他對我從來就像是一塊冰似的。先生,他可一點兒都不像你,我在他身邊呆著,跟他在一塊兒我從來沒感到快樂。他一點兒也不愛惜我,也不喜歡我。他不認為我有什麼可愛的地方,他甚至都不覺得我的青春年華有什麼好,他隻不過覺得我心靈上的某些東西好。先生,就是這樣子的,你說,我還要站起來去嫁給他嗎?”我竟忍不住打了寒顫,本能地抱緊親愛的主人。他笑了。“簡,真的麼?你同他真的隻是這樣麼?”
“先生,我絕沒有騙你。唉,你本不要妒嫉的,我剛才隻是故意逗你的,你那麼一副發愁的樣子,你生一下氣就好些了。隻是若你真是希望我愛你,你隻要感覺到我真的是在那麼強烈地愛著你就可以了。先生,我的心從來沒給過別人,它隻屬於你,縱使命運硬拖走了別的部分,它也隻會在你的身邊停留。”他激動地吻著我,但一會兒他臉上又露出痛苦的表情。“可我的瞎了的雙眼!我的被截了的胳膊!”他痛苦地喃喃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