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一想，那幾年什麼都不管隻需要努力學習的日子，竟已經是最後的寧靜。
裴晉看她聽著鹿鳴出神，於是問：“要不要出去走走，這個時候鹿會到湖邊去喝水，或許能看得到。”
魏雪的眼睛一亮。
這是申城的風水寶地，裴氏幾年前將這塊地拍下，當時由於資金流轉不通擱置開發，裴晉喜歡這山水的靈氣，幹脆就自己找人做了設計，蓋起一棟山中別墅來，又從東北弄了幾頭小鹿，放養在山上。
他們沿著湖水慢慢地走去。
正是春江水暖的時節，湖麵上綠波漾漾。魏雪放眼望去，幾隻白鷺停在湖邊的水草叢裏若隱若現。
這湖是天然的活水，裏麵養著野生的魚，那些白鷺是來捕食的，不一會兒就“突”地飛起來，飛到湖麵上往下一紮，再上來的時候嘴裏叼著魚，就這樣飛遠了，留下他們兩個人，一步一步往前走，周邊一片靜謐，好像他們倆就是全世界。
裴晉走在湖那邊，小心看著腳下的路不讓魏雪靠得太近。他說這湖沒有經過一點人工修整，湖邊的野草很盛，不少地方下麵都是空的，一個不小心踏上去就要掉進湖裏。
魏雪聽著就笑了：“那次在哈爾施塔特湖邊，你記得嗎，我去喂天鵝，差點掉到湖裏麵去。”
話剛說完，兩個人的心都是“突”地一跳。
那是魏雪剛到巴黎第三個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語言又不通，初到歐洲的一點新鮮勁兒都被磨光，瑪利亞夫妻最多隻肯帶她在巴黎郊區走一走，夏江又是對她十分冷漠的，正好遇到裴晉去倫敦出差路過來看她，她就纏著裴晉非要他帶自己出去玩。
她說自己看過一部叫《春天華爾茲》的韓劇，裏麵男女主角重逢在維也納一個美麗的湖畔，裴晉被纏得沒辦法，隻能帶她去。
他也不知道這個年紀小他十歲的小女孩有什麼翻天的本事，自己對她趾高氣昂命令般的要求無法拒絕。
他自己開車帶她去，好在歐洲不大，巴黎到維也納並不遠，穿過德國很快就到。哈爾施塔特湖確實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景，魏雪在湖邊發了瘋，開心得狂奔，看到湖裏麵有天鵝，就非要去喂，結果得意忘了形，腳下就踩了空。
好在裴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才沒掉進湖裏去。
魏雪驚魂未定，手腕還抓在裴晉手裏，忽然跳起來就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裴晉整個人都愣了，手一鬆魏雪就笑著跑出去好遠，一邊後退一邊朝他揮手：“Thank you kiss！”她朝他吐舌頭，逆著陽光，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圈金色的光芒中，那臉上的笑，在裴晉的心底就開出了花。
這麼多年，不曾凋謝。
裴晉覺得自己太貪心，明明是他自己做的決定，把兩人推到彼此都不能回頭的地步，他應該希望她都遺忘，卻壓製不住那一點點的貪念……或許，她還能念著點什麼，哪怕就念著一點兒，就一點兒。
兩個人都想起那段往事，剛剛打開的話題戛然而止，彼此都有了心事。
忽然灌木叢裏傳來低低的鹿鳴聲，魏雪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踮起腳朝那邊張望。片刻之後，兩隻小東西從灌木裏探出頭來，先是看了看兩人，仿佛是覺得沒什麼危險，輕巧跳了幾下，穿過小路跑到湖邊去喝水。
“太可愛了！”魏雪不由地歎道，目光緊緊隨過去，腳下的路都沒看，一下子踩到路邊的草叢裏。草很軟，她失去平衡，驚叫都來不及就要摔下去。
裴晉一把拉住，一用力就把她拽回來。
魏雪怔怔地看著他。
有那麼一瞬間，裴晉有了錯覺，好像還是四年前，兩人還是在哈爾施塔特湖畔，下一秒魏雪就要踮起腳親在他的臉頰上。
這一刻，裴晉什麼都不願意去管了。
他生下來就身體弱，十幾位國內外名醫都斷定過他活不過十歲，可母親生他的時候拉下毛病，不能再生育。那幾年，裴家仿佛像塌了天一樣。雖然誰都瞞著他，可流言蜚語還是難免傳到耳朵裏，說爺爺逼著父親在外麵找女人生兒子……
這一口逼得他要自己活下去，不僅活下去，還得逼著自己把裴家的責任擔起來，才能不讓人瞧不起，才能讓母親的臉上露出笑容。於是他活了33年，作為裴家唯一的繼承人，什麼時候都不曾衝動過，他肩上有責任，擔著裴家的全部希望。
可如今這一切都拋到腦後，他什麼都不願意再想，這四下天地隻有他和她兩人，他何必要再去顧及什麼，裴晉這麼想著，抓著魏雪的手把她摟進懷裏。
一點點貪念就燒成了成片燎原的火。
魏雪一下子呆住了。
裴晉的個子高她許多，她被他揉進懷裏，臉頰恰好貼在他的胸口上。裴晉出門隻穿了便服，精細的針織又輕又薄，軟軟地貼在她的耳朵上。周圍太靜，靜得她連他每一次的心跳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身上有香味，是他平常慣用的白花油的尾香，魏雪說不出那是究竟是什麼香，但那獨特又熟悉的味道讓她意亂情迷，心跳飛快。
喝水的小鹿被兩人的舉動驚到，連蹦帶跳逃進灌木從裏去。
她僵在裴晉的懷裏不敢動，裴晉緊緊抱住她不肯鬆手。初春的湖邊風有些涼，而這樣的擁抱太暖，誰都不願意放開。
貪心的又何止是他一個人。
四年的時光，都在這一刻分崩離析，不複存在。裴晉這樣靜靜地抱著魏雪好一會兒，才慢慢鬆開手。魏雪從他懷裏出來，紅著臉不敢抬頭，剛才沒有覺得，這時候仿佛是因為遇了風，臉頰的火都燒起來，一直燒到耳後去。
裴晉看著魏雪這個樣子，忽然覺得舒心。他伸出雙手去揉她的臉，想把那一片嫣紅揉散，可這樣一個動作，卻把魏雪的臉捧了起來，魏雪被迫抬頭對上他的視線。
裴晉所有的理智都沒了，想也不想就吻了下去。
魏雪整個身體都僵了，一開始本能地側臉去躲，可裴晉不放過她，追著她的嘴親下去。那一吻太醉人，魏雪渾身發燙整個人都軟下去，險些站不住，隻能拚命抓住他的衣服。“夠……夠了……”她被他吻著，艱難地從空隙間發出無力的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