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果嗤之以鼻,“你這車發動機基本報廢了,前橋後橋也得換,元寶梁不換也得大修,還有這些座椅,年頭太久,坐著不舒服,你這車以後還得搞旅遊吧,客人不投訴才怪……”
李三妹不高興地問:“那你說多少錢?”
“你怎麼也得讓出七八萬大修的錢,也就頂多賣六萬。”
“瘋了吧你。六萬?裝托兒來坑我的吧!”
“你說什麼呢?誰是托兒啊,大勝,什麼情況啊,是不是你求我來幫忙的,你聽聽這女的說什麼呢?”
大勝衝到兩人中間:“別急別急,你們倆都別急,姐姐,這就是你不對了,於果真是我請來幫你的,他是最專業的,他說能賣五萬就不會賣五萬一,他也是希望你別預期得那麼高,到時候落差太大,你受打擊不是?”
“我現在就受打擊了,我就不信我隻能賣六萬塊錢。”
“不信你就賣。”
“賣就賣!你們兩下車!”
於果切了一聲,喊著夏天一起下車,夏天卻走到三妹邊上拉著三妹的手搖頭:“我要陪著三妹阿姨。”
三妹感動:“還是夏天最體貼,不像某些人。”說著覷了於果一眼。
於果又切了一聲,滿不在乎地招呼著大勝下車。
於果和大勝靠在車邊遠遠看著李三妹和夏天懊喪地送出一個賣家,又迎上另一個賣家。
“讓她賣,她要能賣過六萬,我‘於’字倒著寫。”於果竊笑。
“那是土!”
李三妹懊喪地坐在車上,環顧四周。
夏天趴在座椅背上看著三妹:“三妹阿姨,你別沮喪,那些看車的人都沒有眼光。”
三妹苦笑:“夏天,你不用安慰我了。哎……”
“我不是安慰。這車是阿姨你和阿姨爸爸的車,肯定有很多阿姨和阿姨爸爸的回憶。”夏天拿起那張全家福,“阿姨,我覺得你並不舍得賣這車啊!為什麼不留下來呢?”夏天看看外麵和大勝吹牛的於果,“如果我能有一個帶有我和爸爸很多回憶的東西,我是舍不得放棄它的。”
李三妹聽完夏天的話,又一次環顧周圍,陷入了對往日的回憶,嘴角揚起了幸福的笑容。
“怎麼樣啊,賣了麼?”
李三妹看見於果靠在車門上,臉上帶著小得意,笑容又變成了一張臭臉:“沒賣,我不想賣了。”
李三妹和夏天對視一眼,認真地抬頭對大勝和於果說:“這車,我真不賣了!”
李三妹在李爸爸的像前換上新的香,坐在旁邊講著自己的打算:“爸,我今天去賣車了,可是他們出的價太低了,再說,這車是你攢下來的,我舍不得。夏天說的對,哦,夏天呢,就是我前幾天接到的那個包裹boy,他來北京找爸爸的,他說,這輛車裏有我和你很珍貴的回憶……”
“不賣車,放在家裏做什麼呢?生鏽啊。”身後傳來周雲清的聲音。
“我是這麼想的,不是孫叔叔還有些散單和老客戶嗎?我花些錢把那車大修一下,繼續接團。我現在供著房子,壓力正大,正好多筆收入緩解一下。”
“我開!”
提著一袋子東西的李三妹對照著泰勒發給自己的酒店地址,來到泰勒的房間門口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一個身材高挑的歐洲女人,看到怔愣的李三妹,很公式化地微笑著:“李小姐麼?請進吧,泰勒先生正在開會。”
李三妹尷尬地問:“您是……”
“我是瑟琳娜,請跟我來。”
瑟琳娜帶著三妹進入那間高級的商務套間,坐在吧台處:“泰勒先生要開一個很重要的會議,您先在這裏等一會兒,您要喝咖啡還是紅茶?”
“不用客氣,白開水就行。”
三妹偷瞟會議室,泰勒正在很嚴肅地給大家強調著什麼,並取出一些照片分發給各人,三妹瞧到那些都是於果的照片。
三妹舉了舉手裏的購物袋,問瑟琳娜:“我給泰勒帶來一些東西,您看放在哪兒?”
“跟我來吧。”瑟琳娜拉開了儲物間的門,門內一應俱全,高檔拖鞋,各種顏色的毛巾,高檔的洗漱用品等……“您放在這裏就可以。”
李三妹看傻了,又看自己袋子裏的打折商品,猶豫了一下,並沒放下。
恰巧此時泰勒開完會送開會的人離開。看到三妹,泰勒走過來跟三妹打招呼:“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沒事,我也剛到一會兒。”
看到三妹手裏緊緊攥著袋子,泰勒問:“這是帶給我的嗎?”
三妹更加尷尬了:“本來以為你臨時決定留在北京,什麼東西也沒準備,沒想到你這兒的東西這麼齊全……”
泰勒好像沒聽見她的話,接過了塑料袋,非常驚喜:“方便麵?!太好了,我剛才讓瑟琳娜去給我買,她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
三妹很是驚喜:“真的嗎?你喜歡吃方便麵?我買了我最喜歡吃的這幾種口味,你先嚐嚐,你要喜歡我再帶給你。”
泰勒微笑:“好啊,總是麻煩你,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李三妹越發覺得不好意思,紅著臉岔開話題:“……剛才開會啊?是不是跟夏天有關?你還是想帶他回去?”
“不是想,是一定會,而且很快。我有一個給美國最大財團打官司的團隊,看他怎麼跟我鬥。”
三妹不知道怎麼接話,隻能尷尬地笑了笑。
泰勒看了看表,提議道:“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我們一起吃你買的泡麵,二是我們一起到樓下的西餐廳吃頓大餐,你選哪個?”
酒店西餐廳內,李三妹和泰勒聽著悠揚的爵士樂吃著煎得剛剛好的美味牛排。
李三妹吃完最後一塊,深吸了一口氣:哎呦媽呀,太好吃了。
泰勒放下裝著紅酒的高腳杯:“這裏的牛排都是從新西蘭空運的小牛肉。”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早知道是小牛的肉,我就不吃了。”三妹受寵若驚地看著盤子裏隻剩下黑椒汁的殘羹。
於果穿著圍裙帶著口罩站在一片狼藉的廚房內,夏天扒著廚房的門框,看著於果圍著爐灶蹦來蹦去躲避著四處迸濺的油星。
“爸爸……”
“啊!”於果秒速地回頭瞅了夏天一眼,又跳了一跳舉著鍋蓋專心對付鍋裏已經糾纏到一起的各種蔬菜和米飯,“哎喲,燙死我了!夏天啊,你別再這裏打擾我,做飯是件需要全神貫注的事情,你這樣老是打斷我,等會兒做出來的東西不好吃我可不負責退貨啊!”
夏天踮著腳尖想要看看鍋裏的一坨炒飯,就看到從鍋裏飛出的油星,吐吐舌頭,夏天捂著眼睛走開,決定不再觀看於果做飯,場景實在是太過慘烈。
於果端著個盤子,高喊著“開飯嘍”竄到餐桌旁。
夏天兩手抱著湯匙上下左右地打量著那盤被於果稱為炒飯的東西。包菜黃瓜番茄雞蛋還有雞蛋殼拌著米飯趴在一窪油中間,看著就……“爸爸,我不餓了。”將盤子推開,還是不要再看的好。
“什麼,不餓了?你剛才還說餓得肚子疼要吃炒飯的。”
“可是這和我在電視上看到的炒飯完全不一樣。”夏天委屈地撓撓鼻子尖,還有雞蛋殼在裏麵,我才不要吃。
一番辛苦被全盤否定的於果正要訓斥夏天,桌子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喂!大勝,什麼事?喲,去見未來嶽父嶽母啦,不錯啊!和小艾的發展很順利嘛。怎麼樣,你未來的泰山大人給你打了多少分?”於果一手拿著手機一手在圍裙上抹著油。
夏天跳下椅子跑進廚房,從上次李三妹買來的一兜袋子裏翻出一包榨菜,給自己盛了碗白飯,抱著碗叼著榨菜回到餐桌旁。
“……你都跟人小艾的爸媽說什麼了,怎麼這麼沒有底氣,一點兒也不像你,你是我認識的齊大勝麼?”
夏天撕開包裝袋,將榨菜擠在白飯上,開吃!
電話另一頭,大勝學著自己說給小艾爸媽的原話:“很多人對我們這行是不理解的,這個產業目前在中國還不完善,但是我覺得哈,這是一個朝陽產業,您想啊,人生說到頭,就這麼點事兒,三尺六長,兩尺六寬,不管您最後是上牆還是入地都得跟我這行打次交道。我規劃了一下,準備先用這一兩年攢點資本,倒時候融點資,說上市是有點大,但是成立一個公司還是可行的,我做董事長,要是小艾有興趣也可以過來幫幫我的忙。我的誌向也不算沒邊,也就是世界企業前500強……”
……小艾收拾完廚房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撥通了大勝的電話。
“喂,寶寶……”
“剛才給你打電話打不通,你在幹嗎呢?”
“哦,我給於果打了個電話嘛。寶寶,怎麼樣啊?”
“什麼怎麼樣?”
“不帶這麼吊人胃口的?咱爸咱媽沒總結一下?”
“還行吧?你吧,表現得有點過……”小艾斟酌著開口。
“過嗎?不是,剛才不是挺好的嗎?我看你爸你媽對我都挺好挺熱情的啊?”大勝聽出小艾有點懊喪,也慌了。
“有點。還什麼世界500強,你又不是福布斯,就一個賣墳的,瞎吹什麼啊。”
“我這不是表現我有理想有抱負,以後能給你一個幸福生活嗎?”
“我爸還好,我媽是大學搞學生工作的,天天跟人家談心,你那些片湯話根本對我媽無效……不過也沒大事,你別往心裏去。”
和小艾又聊了幾句便收了線,大勝歪倒在床上,到底壞在哪兒了呢?
於果正和夏天吃著“開封菜”看著卡通片,就聽到有人敲門。拿起一張餐巾紙擦著油兮兮的手指打開門,泰勒正站在門外。
“泰先生?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您……有何貴幹?”
“我想來看看夏天,我想這是我應有的權利吧。”
“看!看看,看看。話我說在前麵,你要見夏天沒問題,畢竟你是他舅舅,我們中國人還是講究人情的。不能像某些人,打著越洋電話還交待著不能讓孩子見親生爸爸……”
沒等於果說完,泰勒推門就走了進去。
泰勒走進房間,仔細地觀察著於果的生活環境,車間改造的屋內淩亂不堪,標準單身漢的生活狀況。泰勒發現盤腿坐在電視機前的夏天,嘴角還有冰淇淋的痕跡,手上抓著一隻油香四溢的炸雞腿。
泰勒黑了臉:“夏天。”
夏天扭頭看到了泰勒:“Uncle!”
於果態度突然360度轉變:“夏天,看誰來了?你大舅!坐啊,隨便點,就跟在自個家一樣啊。”
泰勒完全無視於果,坐到夏天身旁的沙發上,環顧四周,冰淇淋、可樂、炸雞、漫畫書、遊戲機和遊戲盤四處擺放,電視裏正放著卡通片。
“夏天,給你舅舅拿個飲料,要尊老愛幼。”
夏天拉開冰箱:“我也想喝一個。”
“喝。”
二人的話幾乎同時出口,兩人互看一眼。
“喝。”
撇撇嘴,於果選擇退一步:“那……你等會吧,你大舅不讓喝,等他走了再說吧。”
夏天不情願地拿了一聽可樂遞給泰勒,轉身打開遊戲機開始玩遊戲。
泰勒看了一眼屏幕,夏天玩的是一個射擊類的遊戲,泰勒過去關上了遊戲機,轉過身擋住電視機:“這個遊戲不適合你。你還太小,等你長大了才可以玩這樣的遊戲。”
夏天求助看著於果。
“他大舅……真長大了就沒工夫玩這個了,真的。”
“這一類的遊戲在美國有嚴格的規定,十四歲以下的孩子是不可以玩的。”
“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那是在你們美國,這裏是中國,我家!”
“這樣的遊戲太暴力了,不適合孩子。”
於果還想說什麼,突然發現夏天茫然地看著兩人。“那等你大舅走了再玩吧,他事兒忒多。”撅了下嘴,雙手一攤,於果做了個無奈的手勢,夏天不高興卻也沒了辦法。
“於先生,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聊聊。”
“又聊?”
泰勒將一份文件推到於果麵前。
“這什麼呀?我告訴你我現在不會地你給我的任何紙上簽任何字。”於果警惕地將文件推遠了些。
“別緊張,隻是一些遊戲規則。既然你要和夏天生活一段時間,我希望你可以擔負起照顧夏天的責任。畢竟你現在暫時是監護人的身份……作為監護人,我希望你能做到如下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