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果帶著夏天回到修理廠,一輛收廢品的卡車停在修理廠門口。大飛一看見於果就又開始嚷嚷:“你咋才回來呢!人都等你半天了。”
於果指著倉庫畫了個圈,剛要跟收廢品的人說哪些是需要收的廢鐵,突然發現夏天正在旁邊看著自己。“你,上樓去。”
夏天看看於果,充滿疑惑地向著樓上走去。等夏天進了房間,於果才帶著收廢品的走進倉庫,掀開帆布,指著那堆東西對收廢品的說:“這堆都是。”
收廢品的看了看:“那都按廢鐵啊?”
看著曾經讓於果花費很多心血的東西被於果賣廢品處理掉,大飛反倒有些心疼,於是他湊上前來跟收廢品的人討價還價:“琢磨什麼呢,這好多件收拾收拾還能用呢,多給點。”
相對於大飛的心疼,於果往旁邊一坐,揮了揮手特別無所謂地說道:“無所謂,趕緊拉走就成,看著鬧心。”
夏天在樓梯上繞了個圈,悄悄走到倉庫門口,看到被砸爛的車,大驚:“車!車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是讓你上樓麼,到這兒來幹什麼,回去!”
“車怎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不要了,行麼!不喜歡了,我就給砸了,賣了,懂麼?”
“為什麼?”
“沒有什麼為什麼,哪兒那麼多為什麼!”
“我不許你把車賣掉!”
於果生氣地跑上來抓夏天,夏天一低頭,從於果腋下鑽過去,跑到那一堆殘骸前,攔住眾人。
“你給我上去聽見沒有。”
“唉!到底賣還是不賣啊?別耽誤我工夫。”收廢品的人看著父子倆老鷹抓小雞,很是無語。
大飛趕緊將夏天拉倒一旁:“誰也不許動這裏的東西!”夏天急得直跳腳,甩開大飛的手,撲上去一把抱住收廢品那人的胳膊,張大了嘴狠狠咬了上去。
“哎呀!這咋還咬人呢!”
於果衝上前一把拉開夏天,夏天一腳踢在於果的迎麵骨上,於果慘叫一聲鬆開了手。夏天又跑回殘骸前攔住大家。
“反了你了!”於果上前去抓夏天,夏天使勁踭蹦,於果一把將他扛了起來,使勁打夏天的屁股,夏天在於果肩頭嚎啕大哭。
於果抱著夏天快步上樓梯,拉開門就將夏天扔進房間裏,然後重重地反鎖了大門。屋內,夏天使勁拍門,不停地哀求於果不要買車:“不要把車賣掉!不要把車賣掉!求求你了!不要把車賣掉!”於果坐在門口低頭沉默了一下,起身走下樓梯。
夏天哭得像個淚人一樣,來到窗戶旁邊,看著下麵收廢品的一點點將汽車的殘骸扔上卡車,然後點錢給於果。趴在窗戶上的夏天淚如雨下地看著樓下的於果接過錢,於果抬頭看到夏天在窗戶後麵傷心的哭泣。
夏天看到於果發現自己,抹著眼淚轉身離開窗邊。
於果拿著外賣的飯盒,走進房間。夏天背對著於果,和衣倒在床上。
“吃飯了。”
夏天一動不動,不理會於果。
“給你放桌上了,餓了自己吃吧。”
夏天還是沒反應,於果將盒飯放在桌上,打開冰箱,拿出啤酒,坐在沙發上喝了起來。
夏天背對著於果,睜著眼睛一動不動。一直等到身後響起於果的呼嚕聲,夏天才輕手輕腳從床上爬起來,悄無聲息地走到於果身邊。確定於果已經睡著,夏天躡手躡腳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倉庫的門開著,燈亮了,夏天站在門口看著原來堆放著汽車但是現在空空如也的角落,傷心地哭了起來。哭了一會,夏天擦擦眼睛,開始撿拾地上殘存的零件。將所有的零件搜集到一起,放在原本放車的位置。夏天又撿起腳下一個被油汙弄髒的銘牌,銘牌上刻著“Y&X’S
SUPERCAR”(“於果和夏天的超級跑車”)。
夏天將銘牌擦拭幹淨,用膠條纏在一把扳手上,做成了一個十字架,再將十字架插在零件堆的上麵。夏天找到一支粉筆,用粉筆圍著零件堆畫了幾個圓圈,將零件堆圍在圓圈裏麵。取出一根蠟燭,點著後放在零件堆的旁邊。後退了幾步,夏天坐在蠟燭旁,看著那對殘破的零件流眼淚。
歪在沙發上打著呼嚕的於果翻了個身,溜到了沙發邊緣,眼看就要掉下沙發,失去平衡的於果突然一下子驚醒,發現自己睡在沙發上,迷迷糊糊地四下看看,沒有發現夏天的身影。
於果走下樓梯,四處查看,突然發現倉庫裏有亮光。於果走到倉庫門口,向裏一看。夏天坐在蠟燭旁,身邊是一堆殘破的零件。於果走進倉庫,夏天感覺到於果走了進來,但沒有回頭。
於果走到夏天身邊,“你在……幹什麼?”
“參加葬禮。”
“誰的?”
“它的。”夏天指著那堆散件。
於果看著那堆散件,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想了想,撿起地上的粉筆,在零件前寫上了自己開始造車的日期和今天的日期。
夏天遞給於果一支蠟燭。於果將蠟燭點燃,放在那堆零件前,自己坐在了夏天的身邊。
“說點什麼吧。”
“別生我氣了夏天,我知道是我不好,我……”
“別跟我說,跟它說。”夏天指著那堆零件。
於果看著零件,想了想。“對不起,是我的錯。謝謝你陪伴了我這麼多年,謝謝你給我帶來的所有歡樂,很遺憾我們沒能一起走到最後,我原本以為我們可以的……不管你以後變成什麼樣的零件,都希望你能遇到一個好的主人,一個比我更好的主人……再見……”
於果說完,夏天慢慢地靠在了於果的身上。於果攬著夏天,父子二人在燭光下靜靜地坐著。
於果抱著熟睡的夏天回到房間裏,將夏天輕輕地放在床上。於果拿著一塊毛巾,輕輕的擦拭著夏天油乎乎的小髒手,發現夏天的手上有一個小傷口。於果起身在屋裏翻找創可貼,找到一個創可貼的盒子,但裏麵已經空了。於果穿上外套,回身看看已經熟睡的夏天,輕輕地關上門。
於果在貨架上比較兩款創可貼,想了想,拿了卡通人物的那一盒創可貼。走到收款處交錢,突然看到周雲清站在旁邊的櫃台前。
“您就再給我一盒吧。”
“對不起,我們有規定,安定類的藥物一次隻能賣一盒,您吃完了再來吧,還有,這種藥您最好別長時間吃,對身體不好。”
周雲清點點頭,轉身離開。於果躲在收款台旁邊,等周雲清走後,才閃身出來。
周雲清麵無表情地遊蕩在街頭,身後,於果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周雲清從另一家藥店走出來,於果閃身,走進藥店。
“麻煩您,請問剛才那個女同誌買的是什麼藥啊?”
“安定啊,怎麼了?”
“沒事沒事,隨便問問。”於果急匆匆走出藥店。
周雲清又來到一家藥店,依然還是要安定。售貨員剛轉身,於果出現在了周雲清身邊:“不用了不用了,謝謝您,不用拿了。”
於果拉著愣住的周雲清往外走。“你幹什麼,我要買藥。”
於果指著周雲清手裏的紙袋:“您都買了這麼多了……您想幹嗎呀?”
公園裏,於果和周雲清坐在條凳上,周雲清旁邊放著一個裝滿安定的紙袋。
“我和他是在英語培訓班裏認識的,剛認識他的時候,我覺得他是很有文藝氣息的人,很是欣賞他。他談吐得體,娛樂方式就是飲茶或者喝咖啡,總之,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很舒服,很誌同道合。後來他說要出書,但是資金有問題,我就借了一筆錢給他。他當時還打了借條的。但是給了他錢之後,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我按照他說的編輯部去找他,結果發現他連名字都是假的,門房說叫席慕雲的人已經死了好幾年了!”
於果聽周雲清講完,氣得直罵:“這就是個人渣啊!阿姨,您怎麼會……那都不說了,我最恨的就是這種人麵獸心的家夥。利用人的感情,簡直就是禽獸,不,禽獸都不如!”
“謝謝你小於,能跟你說說,我心裏舒坦多了。三妹拿著借條去找他,但是他死不認賬。不瞞你說,為了這事,我們家裏鬧得還挺別扭的。”
“不應該啊,按說這事他們都得站在您的立場上啊,是您被壞人騙了,您一點錯都沒有,真的。”於果掏出紙巾遞給周雲清。“那您接下來準備怎麼著啊?”
“還能怎麼著,隻怪我遇人不淑,這種事隻能自認倒黴了,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吧。”
“別啊,不能就這麼算了吧。這種人,就得好好教訓教訓他,要不讓他承擔點後果,以後他還得禍害別人。再說了,您是不是還有錢在他那呢?”
“你怎麼知道的?”
“那天送您去醫院的時候,聽到您念叨了幾句……我跟誰都沒說啊,就跟三妹提了一嘴,結果還讓她給我數落一頓。”
“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這常有的事。這我本不該問啊,您要是覺得不合適就當我沒提過。他拿走您多少錢啊?”
“五萬塊。”
於果倒吸了一口氣:“那這事絕對不能完!絕對不能這麼算了!您放心,阿姨,這事我不是知道了麼,打現在開始,這事您就交給我了,您回去踏踏實實地等著,我一準兒把錢給您追回來。”
周雲清不放心地囑咐:“小於,你可別衝動。”
“您放心,我向來是以冷靜著稱的,衝動是魔鬼,這方麵我比誰都清楚。您什麼都甭管了,踏踏實實回家等我的消息。另外,您也要冷靜,衝動是魔鬼,這話對您也一樣適用。”於果一邊說著,一邊將周雲清手中裝有安定的紙袋接了過來,“這個,您用不上,我替您收著。”
於果在一處公園門口吃著冰棍,一旁大勝穿著黑西服。
大勝從懷裏掏出一根甩棍,一甩,擺出一個英俊瀟灑的姿勢:“怎麼樣?夠專業吧!”
“早知道就不該叫你一起來,還不夠你折騰的。一會兒你少說話,站邊上壯膽就行了,說話的事交給我。”
“放心吧……唉,這東西怎麼收回去啊?”
大勝琢磨著甩棍的用法,於果遠遠地看到席慕雲和一個老太太一起走了過來。大勝手忙腳亂地在地上敲著甩棍,終於將甩棍收了回去,然後戴上了墨鏡。
兩人在原地站著等著席慕雲走了過來。於果出聲喊住了他:“席慕雲!”席慕雲下意識的回了下頭。
“席慕雲是吧!”
席慕雲看看於果,又看看旁邊黑煞神一樣的大勝:“……對不起,你認錯人了。”席慕雲拉著老太太轉身要走,大勝上前一步,攔在倆人麵前。
席慕雲看看帶著墨鏡麵無表情的大勝,大勝抬起手誇張地摸著下巴,顯擺手背上的紋身貼紙。
“放心吧,沒錯,找的就是你。”
“可我不認識你們啊。”
“你認不認識我們沒關係,你認識周雲清吧。”
“你們是……”
“我們是誰不重要,我就問你認不認識周雲清。”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這樣就不好了吧,啊!”於果話音未落,大勝掏出甩棍在席慕雲麵前甩開。跟席慕雲一起的老太太發出一聲驚叫。
“阿姨,這沒您的事,您還是先走吧。我們找的是他,拳腳無眼,一會兒要是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傷到您就不好了。”
老太太驚恐地看著席慕雲。席慕雲拉著老太太不鬆手:“你不能走,你就在這待著。”
“這就沒意思了啊,大老爺們的,別讓女同誌在前麵當擋箭牌啊。阿姨,您走您的。”大勝將席慕雲的手從老太太身上拿開,將老太太拉到一邊。“阿姨,您慢走。”老太太猶猶豫豫地走開,於果和大勝向著席慕雲麵前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