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人間父子情(2 / 3)

鄭成功很冷靜:“我不剃發,可保全父命;如束手歸降,父命不保!”

鄭世忠下跪痛哭:“希望大哥為保父命,剃發投降。”

鄭成功不言。其身旁官員沈佺期喝道:“藩主剃發,為令尊大人。我等剃頭,又為何人!況我等橫行海上數年,不堪羈絆。”此言此舉,皆為鄭成功事先安排。鄭世忠等人無奈,隻得大哭出營。

當然,鄭成功也未把事完全做絕。他在給父親鄭芝龍的信中,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委婉地為自己不剃發做出辯解:

……不意地方無加增,四府竟為畫餅,(清廷)欲效前賺吾父故智,不出兒平日所料。遽然剃發,三軍為之衝冠。……清朝若能信兒言,(我)則為清人,屈於吾父為孝;若不能信兒言,則為明臣,盡於吾君為忠……(清)二使未曾與兒商榷,徒以剃發二字相逼。兒一剃發,即令諸將剃發乎?即令數十萬兵皆剃發乎?即令千百萬百姓俱剃發乎?一旦忽然盡落其形,能保其不激變乎?……大抵清朝外以禮貌待吾父子,內實以奇貨居吾父……明明欲借父以挾子。一挾,則無所不挾,兒豈可挾之人乎?且吾父往見貝勒之時,已入彀中。其得全至今者,大幸也。萬一父一不幸,天也!命也!兒隻有縞素複仇,以結忠孝之局耳!

在這封信中,鄭成功向清朝攤明了自己的底牌。而他給其兄弟鄭世忠的信,更明白無誤地道出了心聲:“……夫虎豹生出深山,百物懼焉。一旦入檻阱之中,搖尾乞憐者,自知其不足以製也;夫鳳凰翱翔於千仞之上,悠悠乎宇宙之間,任其縱橫而所之者,超超然脫乎世俗之外者也。兄(自指)名聞華夷久矣,用兵老矣,豈有舍鳳凰而就虎豹者哉!……”從給兄弟的信可以看出,鄭成功《莊子》讀得不錯,書信內容酣暢淋漓。

從上述種種,可以看出,鄭成功並非百分之百的明朝忠臣,實乃割據之雄。在他的血液中,由於有日本人和商人的因子,所以遵循的是利益最大化的“原則”,真乃一大忍人!

清朝兩廣總督李率泰對鄭成功的心理最能言之而中,他寫信相譏:“閣下自詡忠臣,無三省之封,即舍清而忠於明;有三省之爵,則棄明而忠於清,真可笑也!”

表麵上看,鄭成功借談判之機,獲取了不少時間和銀餉,但從南明全局上看,“鄭清議和”,貽害匪淺。

首先,張名振、張煌言率魯監國餘眾三入長江,聲勢浩大,船隊上麵高懸大明旗幟,幾次在南京江麵駛過,大振江南民心。但是,他們恰恰因兵餉不足,陸戰無力,急需支持和後援,而當時鄭成功因與清談判,對二張的進取不予支持,使得他們的長江之舉最終是雷聲大雨點小,沒有取得任何實際性進展。落寞之餘,二張悵然退回。

其次,李定國兩次率軍入廣東,千方百計爭取鄭成功軍隊的響應,準備共襄複明大業。鄭成功均是書麵答應,虛與委蛇,從未真正派出隊伍打擊清軍,他既不派出軍隊對清軍予以牽製,也沒有登陸與清軍實戰,致使李定國在肇慶和新會兩次大敗。

鄭成功背信棄義,從來隻是口頭上表示與李定國會師兩廣,實際上他心中隻考慮本人及鄭氏家族的利益。為了作和談姿態給清朝看,鄭成功不僅軟禁李定國使者,又拒不出兵增援李定國,使得對方孤掌難鳴,功敗垂成。這樣一來,李定國收複兩廣、攻取江南的戰略計劃落空。最後,李定國隻得改變方針,提軍往安龍“搭救”永曆帝。南明複國之希望,全然成空。

所以,跋扈稱雄圖割據,鄭成功確實是個厲害高手。但言及忠勇仁義報國家,他與李定國相差甚遠。

“鄭清議和”破裂,鄭芝龍的日子就所剩無多了。很快就有清廷禦史龔鼎孳彈劾他:“子於海上用兵,父在京城高枕無憂……將為肘腋之患。”這位龔爺是李自成入京後投降的前明大臣。當時,有人問他為什麼不自殺殉國,他說:“我想死,但小妾不肯讓我死。”他的小妾也很有名,乃名妓顧橫波。多名漢人降官爭先恐後獻計上疏,要順治皇帝對鄭芝龍一家滅族處理。

拖到順治十四年,家人尹大器告發鄭芝龍密謀不法。清朝廷議,決定要把鄭芝龍和他在京的四個兒子與其弟鄭芝豹一並殺掉。

順治帝“開恩”,批旨表示要“從寬”處理,於是清廷把鄭氏一家流放於寧古塔。但是,順治帝不放心,下旨要地方軍隊對鄭芝龍等人“加鐵鏈三條,手足杻鐐”,嚴加看管,以免被鄭成功派人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