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發賣力,剩下的幾個箱子不消片刻就搬完了。於是管教又帶著倆人回監區繼續裝車,如此往複多趟,到了下午四點來鍾的時候已經把一周攢下的貨物都裝上了卡車,進度還比上周要更快一些。

貨都裝好了,劭師傅從駕駛室裏拿出一個記錄本和一支水筆,交給杭文治說:“小夥子,我看你像個文化人,幫我點點貨,寫個交接記錄吧。”這也是固定的程序之一,以前都是劭師傅自己去做,這次他確實是身體疲倦,看杭文治又老實,便放心交給對方。

杭文治接過記錄本看了兩眼,不用對方解釋已明白該怎麼填寫。於是他左手拿本,右手拿筆,圍著卡車走了一圈,邊清點邊記錄。管教倒怕他給填錯了,便緊跟在杭文治身邊監督查看。

劭師傅和杜明強站在車頭,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杜明強眼看著管教和杭文治漸漸走遠,忽然壓低聲音問道:“劭師傅,你有沒有帶手機?”

“帶了啊,你要給誰打?”劭師傅從褲兜摸出一隻破舊的手機,看起來像是別人不用的淘汰貨。

“不,我不打——這違反紀律的。”杜明強悄聲說,“你假裝發短信,我報一些數字,你把他記下來。”

劭師傅一愣,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再抬頭時,卻見管教已將疑惑的目光投了過來。他略一猶豫,還是按照杜明強所說,按動鍵盤做起了發短信的樣子。

管教的神情稍稍放鬆了一些,他繼續跟著杭文治的腳步,不過也時不時地往杜明強這邊瞥一眼。杜明強神態自如,有說有笑地和劭師傅扯些不相幹的閑話,隻等管教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時,便會吐出幾個數字來。

劭師傅把杜明強報出的數字一一記錄在手機裏,如此反複多次,那串數字越積越長,粗粗一估,大約得有二十來個。

杜明強找準間隙往手機屏幕上掃了兩眼,核對那串數字無誤之後,輕聲說道:“行了,存起來吧。”

劭師傅按下儲存鍵,然後將手機放回衣兜。不遠處的管教見狀便解除了戒備,帶著杭文治進一步走向了車鬥尾部。

劭師傅扭頭看了杜明強一眼,目光中充滿了困惑。但對方如此神神秘秘的樣子,他又不好公然詢問。

杜明強又閑扯了幾句,待管教的身影完全被車鬥遮住之後,忽然變了語氣快速說道:“前十九位數字是本市工行的帳號,後六位數字是電話銀行的轉帳密碼,卡裏的餘額有六萬多,你先拿去應個急。”

“你——”劭師傅愕然張大了嘴,“你這是幹什麼呢?”

“我在大牢裏,留著錢有什麼用?”杜明強早料到對方不會痛快接受自己的饋贈,所以連理由也都準備好了。

劭師傅身染頑疾,家中的經濟條件又是捉襟見肘,這六萬多塊錢確實有雪中送炭的意思。不過自己和杜明強非親非故,平白接受這麼個人情難免忐忑。再說對方雖然是個沒有自由的囚犯,但終有一天也是要出獄的,自己怎能就這樣花了他的錢?

杜明強看出劭師傅所想,對準了症結繼續化解道:“等我出獄你兒子也該畢業了吧?他到時候能掙到錢的話,再還給我吧。”這句話說得極為貼心,既激起了劭師傅對未來的期待,又大大降低了他受恩無報的窘迫。這個樸實的漢子一時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隻是看著杜明強,目光中充滿感激之情。而他的手則牢牢攥住褲兜裏的手機——那裏似乎已承載了他們全家的希望。

管教和杭文治這時又從車鬥後麵轉出來,他們已經清點完整車貨物並填好了交接記錄表。杜明強見劭師傅的情緒有些難以調整,便笑嘻嘻地在對方肩頭一拍,話裏有話地說道:“劭師傅,下次幹活還得叫上我啊,咱倆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