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俱都稱善。

靈姑便令牛子帶了腰刀、藤鞭、荊條等物,將毛霸夾往前崖碧城莊去處治,就便觀覽舊遊之地。張遠、王淵本極想念靈姑,知靈姑奉有師命,天亮即行,無多聚首,惜別情殷,巴不得多聚一會;加以敵愾同仇,年輕喜事:一聽招呼,竟不俟牛子動手,王淵首先搶上前去,就地下抓起毛霸一隻腳橫拖倒拽,往前要跑。張遠上去一把將毛霸上衣撕裂,露出滿身虯筋糾結的黑肉,忙喊:“二弟慢走,這廝練有一身好氣功,不給破去,受不著什麼苦。”石玉珠見毛霸目射凶芒,憤恨已極,笑道:“這廝淫凶狠毒,今日也該讓他吃點苦頭,才能為被害的人吐氣。我索性作成他一番,以快人心吧。”說罷將手一指,青光飛出,閃了一閃,毛霸身上便多了兩條半寸來大的口子,鮮血直流。同時又將毛霸口禁解去。對靈姑道:“妖道妖法已失靈效。手足也被我禁住不能轉動,隻將口禁解去,好使自供罪孽。他如乖乖忍受,不妨在我們起身以前了結;如敢口出不遜,便留在這裏,學他們邪教中對待仇敵之法,給他多受上三兩月的活罪,再行處死便了。”

毛霸早料自己不知要受多少淩虐,初意本求速死。繼一想:“仇人防範周密,立意要使自己形神皆滅。速死固好,無如死了魂魄也被消滅,連鬼都做不成,報仇一節更談不到。現時身受禁製,百無法想。常言‘好死不如惡活’,何不拚受奇苦巨痛,用話激怒仇人,使其緩下毒手?隻要熬到明早,同來的三個會法術的仇人走去,剩下不過幾個會武功的凡人,就便不能逃生,死後元神也許能夠保住。”念頭一轉,重又破口怒罵。

靈姑剛向石玉珠討教,由張遠手中討來一束荊條,聽他罵人,不由大怒,揚手便打。石玉珠昔年幾乎失陷妖人手內,對於毛霸這類妖人異常痛恨,看出他的用意,既不說破,也不再加禁阻。一麵令眾人拖了毛霸先行,一麵喚住靈姑暗告機宜,囑令少時如法施為。

靈姑俠腸佛心,雖恨毛霸刺骨,並想不出什毒招。

王氏夫妻因要陪客款待,人又性情和善,認為殺賊報仇已快人心,根本沒想同去。

張鴻雖然痛恨妖人,一則劫後餘生,深悉運數前定,人力難施;二則又在洞天福地久居,潛移默化,無形中把昔年剛烈之性銷去大半。適見靈姑年餘光陰,便到仙俠地步,眷念亡友,悲喜交集,未嚐不想目睹靈姑手刃父仇,嚴處毛霸,以泄奇忿,隻因身是主人,又想向陳、石二人請教,於是都未隨往。隻張、王兩小兄弟和牛子隨了靈姑同往。

這老少三人平日提起毛霸,就咬牙切齒,誓不兩立,一旦落到手內,如何還肯放鬆,幾麵一湊,毛霸的罪孽就大了。被王淵腳上頭下,擦地拖走,後隨三人各持帶刺荊條,此起彼落,滿身亂抽。還沒走到碧城莊田場上,毛霸已是遍體鱗傷,頭臉口鼻全被山石擦破,肉骨糜爛,膏血狼藉。毛霸就是鐵打的漢子也吃不住,氣功已破,妖法無靈。先還拚命咬牙忍受,滿口亂罵。靈姑受了石玉珠之教,當作狗咬,並不理睬。張、王、牛三人俱都有氣,王淵首先回手奪過牛子手中荊條,猛抽了兩下,怒喝道:“狗妖道!今日報應臨頭,還不乖乖忍受。等到了地頭,我再好好收拾你。”越說越有氣,手握毛霸腳跟,用力一擰。毛霸受了禁製,身己僵直,王淵還恐他苦吃不多,先使他仆地倒拽,口鼻與地相擦。毛霸又痛又吃土,雖也能罵,但是語聲含混,罵得也不激烈。走了一段,又將他半臉貼地折轉,方才厲聲嚎罵。這時王淵又憤他罵得難聽,意欲仍使口鼻向地,不料用力稍猛,竟將全身滾轉,麵目朝天。

牛子手中荊條被王淵奪去,沒了打的,一眼瞥見毛霸滿臉汙血狼藉,凸出一對凶睛,正朝自己怒視,罵聲也越發獰厲,不由氣往上撞,怒喝:“該萬死的豬狗!你還敢恨哪個?等我給你把狗眼挖了去。”聲隨手落,往毛霸臉上一抓,竟將右目挖出,擲向地上。

毛霸當時痛徹心肺,一聲慘嚎,便已暈死。牛子還待再挖左目,靈姑恐怕弄死,忙即喝止,叫牛子取水來,將這狗妖道噴醒。牛子道:“這個我有主意,淵少爺且不要走,待我將他帶到那邊救活再來,小主人卻不要去。”說罷拖了毛霸,便往路側密林中跑去。

靈姑知道毛霸已如去了爪牙的蛇獸,不致生事,也就由他。王淵終不放心,隨後趕往。

過有一會,靈姑正和張遠互談別後情形,忽聽毛霸連哼帶嗆,雜以王、牛二人笑語之聲。等走近前一看,毛霸滿頭滿臉又添了許多汙泥,那隻瞎眼隻剩一個鮮紅窟窿,往外直流淡血水。左腿已被打折,斜拖地上,隻有點皮連著。王淵仍拽著那條好腿,牛子用衣兜兜了好些沙土,一把接一把往他口中撒去。毛霸滿口鼻俱是幹沙土,身上又多重傷,連哼哧帶咳嗆都來不及,哪裏還能罵人。張遠問是怎麼弄的?王淵忍笑說了。

原來土人性本凶殘,又重情義,一經歸附,生死不二。牛子自從老主人死後,終日咒罵,欲得仇人而甘心。做夢也想不到會被小主人生擒回來,當時心花怒放,恨不得生吞活嚼下去才能快意。繼見靈姑等三人除了一味用荊條抽打外別無妙法,覺不稱心,借著救活毛霸,乘機拖到林中無人之處,照頭先撒了一泡臊尿。毛霸逐漸回醒,覺著臉上熱烘烘,臊味刺鼻,瞎眼眶裏刺痛非常。睜開那隻獨眼一看,不由又急又惡心,怒火上攻。剛暴吼得一聲,牛子已早打好製他主意,就地抓起一團汙泥往嘴裏便塞。毛霸如被將口填滿,也就完了,偏又急於應變,見勢不佳,立即把口閉緊,泥隻塞了一點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