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覺又臭又腥,忍不住“哇”的一聲,連肚子中宿食也嘔了出來。牛子正在低頭去看,一不留神,被花花綠綠噴了一臉。氣得牛子雙足亂跳,也不顧汙穢狼藉,用手抹將下來,朝毛霸臉上一搭。跟著用一根藤蔓將毛霸倒吊樹上,向王淵手裏要過荊條,一陣亂抽。
毛霸既憤恨急怒,又見靈姑不在麵前,想激牛子就地殺他,元神便可脫去,遂專用山人厭惡之言咒罵不絕。牛子一麵亂打,一麵也和他對罵。王淵見了這許多怪狀,隻笑得肚疼。毛霸偏是強橫,雖受若許重傷,毫不軟口。王淵恐靈姑等久,連聲催促,牛子隻得放下。
毛霸厲聲獰叫道:“挨萬刀的老賊:祖師父一身本領,憑你還敢弄死我麼?”牛子怒喝道:“我知你這豬狗想死,偏不容你快當,且叫你受個夠呢。你欺我不能殺你,先把你弄個半死來看。”說罷,將毛霸腿骨用塊山石擱住,猛力往上一踹,立即斷為兩截。
毛霸二次慘嚎,痛暈過去。牛子叫王淵撒尿,王淵不肯。近處又沒水源,隻有一個淺泥窪略有些積潦。牛子也不管他,徑取濕泥抹了毛霸一臉。毛霸一會也就疼醒,仍由王淵拖回。牛子又折了一枝樹幹,隨著王淵邊走邊打。毛霸隻要一罵,便就地扒些沙土給他滿口撒去。鬧得毛霸連嗆帶咳,幹惡心偏又嘔吐不出。口有沙土,忍不住要往外吐,口才一張,牛子的土迎麵撒下,又鬧了許多進去。身子僵硬,躲是沒法躲閃,加上滿身重傷和那斷腿,端的痛極。有時傷口在地麵石棱上擦過,更是奇痛鑽心刺骨。知道如再倔強,苦難更多,這才把凶焰斂盡,停了叫罵。
靈姑初意想將仇人千刀萬剮,才稱心意。及見毛霸身受如此慘酷,不由心腸漸軟。
隨走隨喝道:“你這妖道,昔年威風往哪裏去了?今日報應昭彰,不知悔悟,甘心待死,反而狂吠不休,平白多受罪孽。我們早已料知你那鬼心思,是想求一快當,乘隙遁走元神,再去借體回生,為害人世;或是挨到我們明早起身,洞中諸人不會法術,容易逃走。
你可知道,石仙姑適才行法時已將你元神禁住,存心使你備嚐痛苦,再行殺戮麼?”
毛霸聞言,才知心計白用,生機已絕,敵人早有防備,自己不知還要受多少磨難,才得一死,不由心寒膽裂。那條斷腿尚連著一點筋肉,不動已是痛楚非常,再就地一拖,直疼得通體冷汗交流,說不出的難熬。心想:“反正一死,還不如放痛快些,少受好些磨難。”忍不住顫聲哀告道:“呂姑娘,我當初雖用重手法傷你父親,也隻一下倒地,並還留他全屍。你也是玄門中人,何苦如此狠毒?我已知道孽重,難逃一死,請你給我一個痛快吧。”
說時牛子正要撒土,吃靈姑攔住。靈姑聽他說完,忍淚切齒道:“並非我心毒手狠,隻因昔年川峽相逢,我爹爹已然將你擒住,殺你易如反掌,因為天性仁厚,不殺硬漢,將你放掉。後來避居莽蒼,隻說可以終老,誰知你這妖孽淫凶狠毒,恩將仇報,竟會尋來。已然言明各憑武功交手,你卻暗用妖法將他打成重傷。如非仙師垂憐,恩賜靈藥,從此永無回生之望。殺父之仇,已然不共戴天,適聽諸位師兄說你師徒在雲貴兩省造孽不盡,就此殺死,似大便宜。為此帶回本山,本想將你盡情折磨,為諸受害人泄冤解恨。
你既如此哀求,我和張、王兩家父執世好,久別重逢,也有許多話說,好在你死之後形神皆滅,無能為害,等尋到你那狗骨頭的埋處,就下手好了。”說時,已到碧城莊梅林之內。靈姑見地幽僻,正好埋屍,方欲下手。牛子首先不願,極力阻撓說:“小主人有事自去,由我處治這豬狗。”張、王二人又力說:“不可使這幾根狗骨頭汙了梅花高節。”於是又把毛霸拖到水田對麵極冷落的山窪之內。牛子還欲阻撓,靈姑想和張、工夫妻三人敘闊;又覺過分殘酷,不是修道人所為,強著牛子下窪去掘了個坑,把毛霸扔落坑中。照石玉珠所說,將飛刀放出,一片銀光裹住仇人全身,不使漏出絲毫縫隙,然後運用玄功,隻一絞,毛霸便成了一灘血泥。令牛子扒土掩埋,一同回到洞前。
張鴻問將仇人如何處置,靈姑說了。石玉珠笑對陳太真道:“靈妹善根深厚,心雖痛恨父仇,終究適可而止。陳道友你看如何?”靈姑問故,石玉珠道:“這類妖邪最是可惡,昔年愚姊交友不慎,誤聽許飛娘、朱柔竹等左道妖人蠱惑,幾受妖黨陷害,恨之刺骨。近年隻要犯到我的手裏,從沒輕易放過。來時因聽妖道淫凶,又是靈妹父仇,心想要使他多受苦難,為你雪恨,特意傳你那些辣手。後和諸位談起,陳道友以為妖邪害人,雖非父仇,也該誅戮。妖道已受禁製,終於形神皆滅,使他死前多受點罪,以報殺父之仇,原無不可;如學綠袍、妖屍等毒虐仇敵酷刑,不是我們正教門下所為,並且殺孽一重,於修為上也還有害。我聞言也覺後悔,本想前往囑咐,又想你為人多半不會怎樣狠辣。正談說間,你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