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來不是那種會對著美景出神的人,但鬱真一直未吭聲地坐著,那些女子們因此也都靜靜坐在一邊聽琴,四處顧盼中,阮長青始終沒有看見莫蘭姑娘的身影,他幾次想開口詢問又不願打斷琴音,仿佛不想驚擾一個美好的夢境,直到一曲終了,他才將來意說明。
“莫蘭?公子說的人可是莫蘭?”
“正是。”阮長青其實隻是問了一句“不知莫蘭姑娘是不是在這裏”,誰知道對方的反應竟然那麼大,表情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欲言又止,過了好長一會兒,她才一本正經地對阮長青說,“這位公子,莫蘭姑娘在兩年前就已經不在丹煙坊了。”
“啊?”阮長青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他忍不住問,“那麼這位姑娘現在又在哪裏?”
對麵的女子看了阮長青一眼,用著一種略帶懷念卻又惋惜的口吻對阮長青說,“莫蘭在兩年前跳河自盡了,後天就是她的忌日。”
“什麼?!”阮長青這下吃驚不小,他“蹭”地一下站起來看著鬱真說,“這怎麼可能?我們明明——”
鬱真先前一直未出聲,這時才抬起眼看他,他開口便攔住了阮長青後麵的話問他道,“後天,兩年前的這個日子,有什麼特別嗎?”他眼中確有微微的詫異,但相較阮長青的反應則平淡太多,顯然對這件事他並不覺得吃驚。
“鬱大人,難道你一開始就知道莫蘭她、她是——”是什麼?鬼?他不知道該不該這麼說,因他見到的明明是活生生的人,然後他驀地想到鬱真曾阻止過他去扶莫蘭的動作,這麼一想他看向鬱真的眼神忽地就變了,仿佛麵前的鬱真也變成了什麼怪物一樣。
鬱真似笑非笑,深黑色的眸子注視著他低低地道,“我說過那隻匣子能搜集到世上各種各樣的聲音的,不是嗎?”
他這麼一說阮長青不禁覺得脊背一涼,又不知該如何反應。
驀地,邊上另一名姑娘突然跳起來指著阮長青說,“你是阮公子對不對?我記得就是你替阿熏贖身的!”
是了,剛才鬱真問的日子,兩年前的後天,正是他替熏兒贖身的日子!那一天卻是莫蘭的忌日?!
阮長青像是猛然間想到了什麼,但依然理不出什麼頭緒來,隻能回答說,“是,我就是阮長青。”
“果然是,剛才公子一進來我就覺得麵熟。我是小闌,阮公子您忘記了嗎?”女孩說著指指自己。
“啊,小闌姑娘。”阮長青也記了起來,小闌是丹煙坊裏頭年紀最小的女孩,練得一身好舞藝,阮長青記得每次熏兒邀請他來的時候都會找小闌跳舞,他不禁問她道,“小闌,你知道熏兒現在在哪裏嗎?”
“熏兒!熏兒!你就知道問阿熏,我問你,你現在來找莫蘭是為了什麼?”小闌的情緒似乎因聽到“熏兒”二字顯得異常激動,邊上的姑娘連忙起身拉住她道,“小闌你別氣,當時的事阮公子並不知情,況且連你我都不知道阿熏她原來……”她話隻說半句,聽得阮長青沒頭沒尾,但最後一句讓他心裏一跳,不知道熏兒到底出了什麼事,於是又問,“熏兒她怎麼了?”
“阿熏她啊——”小闌瞪了阮長青一眼,然後一臉不屑地道,“她現在在怡紅院呢,阮公子要去看她嗎?”
“啊?什麼?”阮長青頓時一驚,怡紅院不比丹煙坊,是一所官家的青樓,完全沒有自由可言,“她怎麼會淪落到那個地步?她走的時候明明把……”他說到這裏徑自一停,不知為什麼改口說,“她走的時候我明明給了她一大筆錢……雖然供不上她一輩子,但隻要好好地生活,再做一些手藝活,起碼也能安穩地過上平凡的日子才對……”雖然已經過去了,可他畢竟曾經愛過那名女子,乍一聽說她現在的處境,仍然免不了會為她擔心。
小闌瞅著阮長青忍不住又說,“你當阿熏是好人嗎?莫蘭姐就是被她給害死的。”
阮長青已經被她們一人一句說得暈頭轉向了,這一句他更加摸不著頭腦,“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