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才說,“對不起,打擾到你休息。”
示意童希寧隨便坐,江優賾走到飲水機邊倒水。
“不好意思,我自己來就好。”童希寧還沒坐下,見狀幾步走過去搶下江優賾手裏的水杯說。
江優賾由她去,走到沙發邊坐了下來,童希寧回頭看他,問道,“熱水?”
江優賾點點頭,加了一句道,“桌上的藥麻煩你拿過來一下,謝謝。”
“好。”童希寧倒了水拿了藥遞給江優賾。
“麻煩你了。”江優賾對她微微笑了笑,但看得出來他還是很疲倦,像是完全沒有休息好。
顯然這不是一個好時機,但童希寧真不知道這件事該找誰才好,她雙手絞在一起,這幾日的擔心明明白白顯現在憔悴的臉上,
“方雅然,是不是前幾日發病被送去醫院的那位女生?”江優賾有極佳的記憶力,對綠野高校的學生記得相當清楚。
“就是她,醫生說她感染了一種新型病毒,會引發呼吸道腫脹堵塞,我不知道會長有沒有辦法找到更好的醫生……”方雅然的情形一直沒有好轉,童希寧這兩天一下課就去醫院,看她發病時痛苦不堪,童希寧整顆心都糾結起來。
“病毒?”江優賾蹙起眉,隨即道,“醫生的事交給我,你將她發病時的情形跟我詳細說一遍。”
童希寧微一點頭,將那天的事說給江優賾聽。
“因為懷疑是蝴蝶標本的緣故,我已經把它交給醫生,化驗的結果跟我預想的一致,而且那個男生之後一直沒有回來,我找老師調出圖書館的監控,發現那個男生根本沒有出去接電話,而是直接匆匆離開了圖書館,混在學生裏。”
江優賾聽完問,“書現在在哪裏?”
“還在圖書館。”
“這看起來是明顯的預謀,我會派人到圖書館來取書,屆時交給警方去調查,醫生方麵我盡量去找,看看有沒有人能解開這種病毒。”
“謝謝會長。”童希寧道著謝,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
江優賾看著她,過了好久,才低低地道,“你放心,我會盡力幫忙。”
童希寧離開後,江優賾坐在沙發上好久都沒有動過,直到電話鈴聲響起打破了整個房間的寂靜,但他根本沒有接起來的意思,隻是任它響個不停。
等鈴聲終於停止,他輕輕閉上眼,夕陽伴隨著紅色的霞光透過玻璃暈照在他的身上,他向後仰躺進沙發,一隻手抬起擱在眼睛上。
“羅蘭……對不起……”唇中溢出了輕喃,如果這時候有人聽到,那麼一定不會忽略掉裏麵那種深深的負罪感,但是在那聲“對不起”之後,一切又歸於平靜,霞光就像是凝在了房間裏,沁紅如血,連同著這份平靜,再也掀不起一絲波瀾,那麼的沉靜,最終墜入黑暗,吞噬掉所有。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重複間隔撥打一個號碼已超過五個小時,傳來的永遠都是同樣一個單調到沒有任何變化的聲音,辦公室的電話也無人接聽,杜霖終於合上手機,扔在一旁。
他為什麼要避開?
他明明知道羅蘭回國的事,為什麼一次也沒有提起過?
“汪!”
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湊了過來,遮住眼前一大片天空,是一條大型柯利犬。
伸出手撫摸大狗柔順光亮的毛,杜霖順勢抱住它。
“羅蘭也算是你半個主人吧?”垂眼對上大狗黑珍珠般的眼睛,杜霖低喃。
其實跟人相比,動物總讓他更加容易開口,隻因它們比人更加有善意。
他是在停屍房看見羅蘭的屍體的,同時也找到了這條凶殺案發生之後就失蹤的狗——正確的說,是這條狗找到了他——像是要盡忠職守,大狗一直在警局門口打轉,被人趕了數次,躲到一邊,看見杜霖,猛地飛撲出來,一直叫個不停。
是想告訴他羅蘭怎麼死的嗎?
“你不說,我也知道……”
羅蘭房間裏藏有很多有關唐的光碟和資料,不知是藏得太好,還是唐發現後根本不屑帶走。
唐?文森特。
羅蘭正在調查他。
“學長到底知不知道?”閉上眼睛,杜霖聽見海浪的聲音,他向往安靜,在人群中永遠都有不會停止的嘈雜聲,他有相當強的感應能力,隻要有人在身邊,他的情緒就無法平靜,除了江優賾。
他不知道江優賾是怎麼做到的,但在他身邊,他什麼都感應不到。
天色漸漸暗下來,一人一狗躺在沙灘上,風很冷,夾雜著細細的沙子刮在臉上,可是杜霖並不在乎,因為他貪戀此時的這份寧靜。
“如果沒有我……”他輕喃,大狗很溫暖,它很安靜得任由杜霖抱著,頭顱靠在杜霖胸前,“阿一,如果沒有我,羅蘭是不是不會死?”
毫不在意地說著自暴自棄的話,杜霖一瞬間想起很多事。
秦明明墜樓,煤氣爆炸,還有羅蘭……他早知道那個男人對死亡這種事不會有感覺,更沒有一點點的憐憫,那麼自己呢?也能無動於衷嗎?到現在為止,他不是一直都在逃避嗎?
夜晚的海邊有一股冷意,可始終是這樣寧靜。
杜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很快看了一眼,雖有片刻遲疑,卻還是咬咬牙接了起來。
“嗬嗬……”男人的笑聲傳來,離得那麼遙遠,卻又顯得那麼近。
杜霖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問,“你要玩到什麼時候?”
“你願意回來的時候。”男人回答。
聽到他的回答,杜霖輕吸一口氣,回答道,“你停止殺人,我就回來。”
“嘖、嘖……我正玩得高興,你就放棄了啊?”對方似乎不太滿意地道。
“你要怎麼樣才肯放棄?”
“你果然長大了,這句話本該是我對你說的……”他笑著繞彎,就是不說重點。
杜霖不響,他聽著手機裏麵傳來異常熟悉的呼吸聲,然後聽他慢慢地說,“你乖乖陪我玩,或許過幾天我高興了,就會放過那個女孩了……”毫無感情的聲音裏卻帶著濃濃的笑意,險些讓杜霖的回憶一下子躍過了好幾年,一路回到那時在他的實驗室裏,但隨後他聽清楚了男人的話,冷不丁一怔問,“什麼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