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漸漸進入視線,看這光景應是到了陸海相接的地方。這水也沒有之前海裏的一片湛藍。錢塘江的水裹著些沙,雖不至於渾濁,但也談不上清澈見底。海水就不同了,越往深處,水就越發的藍,越發的清。
馬上就要作別,嶽玨很有些不舍,晉禮這一回琉球雖說很快就回,但終究還有些日子不得相見。她姐妹二人的身契還在風滿樓,即使想跟晉禮私奔,到那外人找不到的天涯海角,還是算不得自由之身。她這內心裏百般不願意,還得硬了頭皮去風滿樓,公子羽翼未豐,她也不想讓晉禮處於激流漩渦之中,有些事還需一步一步來從長計議。
月月心裏不舍的念頭不比她姐姐要來得弱,望穿秋水的眼神表露無遺,這會也沒之前那麼直接,躲在了嶽玨身後,手拽緊了姐姐的衣帶,像是央求嶽玨能把晉禮留下來。
遠遠看見了江岸碼頭,沿錢塘江北上,離臨安府城還有一兩個時辰的水路,但岸上、水上官兵明顯人手有所增加。之前的簡易碼頭,不過有三五士卒簡答盤查,這會竟有了一小支兵馬上百人之多。
水麵上也停了好幾艘官船,體型比他們這船大上數倍,從迎了風招展的旗上看得出隸屬西湖巡檢,看來水軍都布到臨安府的外圍來防倭寇。晉禮倒是明白,倭寇終究還隻是烏合之眾,離得陸地遠了打劫商戶他們樂意去幹,跟官兵拚命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決計是不幹的.
官兵想必也是知道這茬,這岸上水上雖然加派了不少人手,但兵卒的狀態確實差勁,嘮嗑的,打瞌睡的倒也不少,就看那大船上隨意晾曬的兵卒服裝,就知道隊伍的戰鬥力好不到哪去。晉禮不無擔憂,要是之前遇上的倭寇規模再大點,這西湖巡檢司的五千水軍都不敢硬吃下去。
晉禮這大船輕鬆過了官兵的船陣,也沒見他們上前盤問,想必是知道這青天白日的,倭寇也不至於這麼猖獗。但有朝一日,要是那倭寇勢大,趁著官兵大意,殺進臨安也不是沒有可能。
船越行越近,依稀地看到臨安城廓了。嶽玨、月月心裏沉重,卻還要裝了開心,“公子不需擔心,我們就說是遇了風暴,給漂流到荒島上被過往船隻發現了搭救回來,公子那邊準備妥當之後,再回臨安就好。”
晉禮心裏也是沉重,這情況有多複雜,他也不是不知道。他幾人被宰相秦如茂視做了王牌,要是一起出現的話,該引起他多大的驚動。就是一個新進舉子,尤其是臨安頭牌,西湖仙子,一同出現在這臨安城,又該掀起多大的風暴,光那臨安城茶肆裏噴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他們給廣州石家綁了,智殺群賊,又收了虯千韌和鄧普璐,再到殺了官兵營救小丫島眾人,這事情做得轟轟烈烈,卻十足十做得說不得。有些事足以讓眾人身敗名裂,有些事可招致殺身之禍,以晉禮小小舉人之出聲,實在難以在這詭異風波中保全其身。
虯千韌甚至想了個招,借晉禮的救扶桑人之義舉揚名立萬,可是想想如今扶桑人在朝廷眼裏絕非善類,這種便宜怕是不好占,隻是還沒說完,晉禮就已經搖頭,救人是義舉,可沒有用來要求回報,挾恩求報這種別人看來理所當然之事,他還是做不出。
晉禮看了看嶽玨、月月二女,語氣堅定地說,“雖說此事需從長計議,我也會盡快,你們回去之後,也莫要露了痕跡。我那邊事畢,很快就來臨安。”
船靠了岸,雖是不舍,還是惜別。麻丸三人也再三謝了,並留了在臨安的地址,遂告辭了去。嶽玨與月月三步一回首,那麻丸詩織給扶著,走到也是不快,月月看在眼裏,隻當他們也是不舍得公子,心裏一陣不快。
鄧普璐得了令,調轉了船頭,張開了帆就出了錢塘江往那大海駛去。這些日子裏,他也是曆經千辛萬苦,膽子也是大了許多。再經過官船的時候,心裏沒了以前的那種怯意,但似乎有些看不起這官兵來,“公子,我想在算是明白了,官兵就是一膿包,連我老鄧也幹翻了兩個。”
晉禮笑笑,也沒點破。從來就沒有愛打戰的士兵,這十年裏來歌舞升平,怕是連能打戰的士兵都沒了。那五十個膿包要是把刀架在了人質的脖子上,他們也不得不投鼠忌器。可偏偏大意了,驕兵必敗,更何況是在擅長用策的晉禮手上過招,也算不得他們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