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追夢人 (2)(3 / 3)

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再放到胸前,然後伏身向大地。

刷——

置身於拉薩最繁華古老的商業街,兩旁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可他們卻熟視無睹,依舊專注地磕著長頭,三步一等身,一等身一磕頭。在他們的頭頂,是夢魘一般湛藍的蒼穹。

那一刻我隻覺得胸腔被一陣陣巨大的力量撞擊著,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情不自禁地取出相機,欲拍下這一幕,誰知他們卻忽然抬起頭,舉起手板,做出要打我的動作,畢竟朝聖是件不可侵犯的事。我落荒而逃,內心深處卻油然而生一股敬意,而敬意,往往是信仰的開端。

我和淺澤徜徉在八角街,兩旁是來來往往身著鮮豔衣服的藏民,耳邊是聽不懂的藏語。街道兩旁商店林立,攤販聚集,熙來攘往,熱鬧非凡。常見的商品有酥油、酥油桶、青梨酒、甜茶、奶渣、牛肉、卡墊、氆氌、圍裙、藏被、藏鞋、寶石戒指、藏刀、藏帽、藏幣、搖經筒、經書、木碗等。過去除了藏族等少數民族商人在此經商外,還有尼泊爾、克什米爾等外商開設的店鋪。店鋪中各種藏族手工藝品琳琅滿目,色澤鮮豔的江孜卡墊,獨具特色的日喀則金花帽,古樸的木碗,各種質地的手鐲、項鏈等令人愛不釋手。據說站在布達拉宮頂上向拉薩全城俯瞰,整個拉薩市區到處是一片片掩映在綠樹中的新式樓房,唯八角街一帶飄揚著經幡,蕩漾著桑煙。

黃昏時分我們回到旅店。我饒有興致地把玩在八角街購得的轉經筒,用手按順時針方向搖轉,每轉動一次就相當於念頌筒內的經文一次。而淺澤站在距我不遠處的窗台邊,背對我,眺望著昏茫的暮色。蒼穹猶如被一把神斧從中間劈開,紫金色的霞光迸射而出,如黏稠的油畫顏料在天際恣肆地流淌。

淺澤的聲音劃破這撩人的寂靜,徊年,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去墨脫?

我笑了笑,放下轉經筒來到他身旁,胳膊靠著窗台,小子,你著急啦?在拉薩多待幾天有什麼不好?

誰知他沒有應答,隻是自顧自地說道,你不是說倘若我們連墨脫都一起去過了就沒有什麼地方是我們無法到達的了嗎,所以我才……才想早點去。

我一時無言,突然有一種想要把他緊緊摟在懷中的衝動,但最終隻是點了點頭,好的,我們明天就動身。

我與淺澤在拉薩東郊客站買到了一張地圖,然後坐上了開往八一鎮的長途汽車。旅途漫長,正值六月,綿長的雨季導致了汽車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陷入尷尬泥濘,緩緩開動後又顛簸得異常劇烈。縱然如此我卻並不感到辛苦,相反依舊興趣盎然。因為通往神秘之路的途中勢必荊棘遍布,困難重重,更何況是作為一個象征存在於藏民心中、宗教信徒朝聖的蓮花寶地。整整一個上午,我與淺澤之間的談話幾乎未曾間斷,仿佛是將我們在過去的一年中虧欠於對方的話語作了最大限度的補償。下午,陽光逐漸慵懶,淺澤眯起眼睛望著窗外匆匆出現在視線中又匆匆逝去的起伏的樹林與山巒,過了一會兒才把視線轉向我,低聲說,徊年,我很困,我想睡一會兒。

他睡去,不一會兒頭就不由自主地枕在了我的肩膀上。在這樣一個寂靜的下午我甚至能夠聽到他輕微的呼吸聲,他的胸口起伏猶如大海,微長的睫毛輕輕抖動,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於是竟不由自主地希冀這長途汽車永遠不要有盡頭,讓我與我的少年一同越過高山,越過湖泊,越過有著夢中暗紅色尖尖房頂的城堡和鍾樓上長出了綠色植物的教堂,越過漫無止境的寒冷和孤獨。

下午四點的時候,汽車進入了八一鎮林芝區境內。早就有所耳聞林芝區是“西藏的瑞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境內雪峰林立,森林密布,山清水秀,河流兩側有幽靜的村莊、古老的巨柏、飛瀉的瀑布和陡峭的懸崖、鬆濤起伏的森林。

我被眼前旖旎的風光震懾住了,用力搖醒身旁的淺澤,小子,快看,多美的景色!

淺澤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眺望窗外,顯然也被這景觀吸引住了,徊年,或許我們可以在這裏畫畫。

我尚未回答,汽車底部便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爆破聲,車內的乘客大多不明就裏。這時隻聽司機說了一句,爆胎了,天色已晚,勞煩大家先下車,附近有人家可以留宿。

身後一個身著襯衣右手持照相機、肩膀上背了一個大旅行包的小夥子不滿地嘟噥了一句,當地人擅長下毒,難道你想要讓我們都被毒死啊?!

我的心忽而一沉,望了望身旁仍舊睡眼惺忪的淺澤,上前問道,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