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魚鳥 (2)(3 / 3)

你可曾知道我懷著怎樣的心情從詹牧師家飛奔而出。

你可曾知道我又以多快的速度從家中收拾行李前往火車站。

買到了淩晨一點半的車票,候車廳中有許多躺在椅子上睡覺的人。我睡意全無,想起與徊年即將到來的重逢,竟不由自主地在車站跳起了舞,胸腔仿佛住著一百個跳踢踏舞的小人兒與我共舞。原本遮天蔽日的巨大黑色翅膀仿佛全部變成了白色的天使羽翼,琴師坐在月亮中乘涼,音符順著指尖飛了。跳舞疲倦了,我便轉圈,對著暗色的蒼穹放聲大笑,直至火車進站,才恢複平靜。

我以為自己在這個下午就能夠見到徊年。

我以為到時候他就會給我機會讓我將一切都說清。

我以為我們會因為這巨大的福祉而擁抱,淚水滿麵。

我以為自此之後等待我們的便是永遠寧靜無憂的生活。

我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然而我以為,也終究是我以為……

徊年家的樓下被人和車圍得水泄不通,救護車的聲音直衝雲霄,人們紛紛的議論如海潮拍打暗礁般撞擊著我的耳膜。我不明就裏,一股不祥的預感卻湧上心頭,溽熱空氣中的水分讓我的汗衫濕漉漉地粘在皮膚上。我心慌意亂地衝上樓,卻與兩位抬擔架的醫生撞了個滿懷,他們踉踉蹌蹌幾乎摔倒。我連聲道歉,本要繼續上樓,餘光卻注意到原本蓋在死者臉上的床單斜向一邊,露出半張臉——麥色的皮膚呈現出灰色,雙目緊閉,雖然鼻梁以下的部分被白色被單蓋住,卻依舊能夠看出這是一張男孩的麵孔,一張英俊男孩的麵孔,一張我所熟悉的英俊男孩的麵孔,曾令我朝思暮想的麵孔。

等一等!我突然大叫一聲,耳膜被震得生生發痛,眼前在刹那間一片漆黑。

兩位醫生顯然也被我的聲音嚇到,停下腳步,其中一位吃驚地望著我,你要幹什麼?

我沒有應答,隻是久久地站在原地,站在死者麵前,想要伸出手將蓋在死者臉上的被單完全掀開,卻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勇氣。我深知當那張沒有生命跡象的麵容完全展現在我麵前的時刻,便意味著我苦苦盼來的幸福永遠地毀滅,這就猶如一張被撕開的紙,一盤被掰碎的CD,一座被引爆的樓房,步入了死亡的沙漠。想到這裏,我抬起眼睛望了望兩位麵露詫異的醫生,低聲說,沒,沒什麼,對不起,真對不起,是我……是我認錯人了,你們走吧。

未等醫生們發話,我便繼續向樓上走去。

幾樓了?二、二樓了。徊年家住在四樓,四樓,對,住在四樓。他會在家的,他知道我今天會來,他已經在門口等著我,並在我的身影出現在他麵前時給我一個驚喜。對,一定是這樣的。不知從哪裏來的風吹亂了我額前的劉海,我下意識地伸手理了理。又上了一層樓,是幾樓了?三樓了。我仰起頭,隻有十幾階的樓梯為何看上去這麼漫長,像永遠都看不到盡頭一樣,盡頭,盡頭是霧茫茫的一片,隱約可以聽到人聲,嘈雜的人聲。

男孩的姓名?

正在調查。

死因?

煤氣中毒。

死亡時間?

今早七點至八點,此時一同身亡的還有一名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