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又藍之禱(2 / 2)

一度我也曾英俊像個少年,但那時我生澀的詩脆弱不堪,我的詩神也很蒼老,現在我已蒼老且患風濕,形體不值一顧,但我的繆斯卻年輕起來了。

昨日深夜她在網上看到這樣一段文字:

……那時候的葉芝六十三歲了,他已經在五年前拿到了諾貝爾文學獎。他依舊如此坦率,甚至對自己、對人究竟是何物,不留情麵乃至有些殘酷。此時的葉芝,仍然像領取諾貝爾文學獎時發出的感言那樣:一度我也曾英俊像個少年,但那時我生澀的詩脆弱不堪,我的詩神也很蒼老,現在我已蒼老且患風濕,形體不值一顧,但我的繆斯卻年輕起來了。

葉芝的偉大也許就在於此:他不斷地突破自己,並追求道德上的完善,在美好、道德、信仰、希望、愛上麵追求拯救之路。葉芝也讓我想起他的先驅者與追隨者:在他之前,但丁通過中世紀神學大全的全部體係和自己全部的體驗鍛造成詩歌;歌德從不間斷學習和工作;莎士比亞通過自己無窮的想象和自然的表現力,在詩歌和戲劇裏表現他的噩夢、狂歡、幸福、憂患。他們都是長壽的大師。而在最近的時代裏,雪萊、葉賽寧、荷爾德林,都是短命的天才,他們都無法活過應有的年齡;還有一些大詩人,要麼在晚年隻能不斷重複自己,要麼隻能僅僅追求技巧,他們的繆斯已不再年輕了。

而葉芝,這個不斷反省,不斷麵對自己和詩歌困境的愛爾蘭詩人,以偉大的人格活過了他漫長的年齡。

她還在葉芝的傳記中讀到過一段對葉芝性格的評論:

在陌生人麵前他舉止有禮,端莊而正式;有時他會顯得冷漠,藏在自己過度自矜的麵具後麵……在他的舉止中從來沒有一絲親昵的幽默暖意,他的一言一行都帶有一股彬彬有禮的味道;一個人實在無法想象他會上街購物,或是撥弄爐火;或是挽著一位問路的陌生人,向他指出走到歐康內爾街的捷徑,雖然他自己可能會以一種似乎疏遠的聲音向人問路……他簽署支票或穿上大衣的方式都有一種慎重,一種幾近教會的儀式性……在他剛刮完胡子後,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高不可攀的孤寂……

除了葉芝,她還在讀清少納言的《枕草子》。讀來讀去卻依舊停留在第一篇《四季春光》。她說這篇太美,一字一句仿佛都帶著小小的吸盤,吸附著你的心:

春天黎明很美。

逐漸發白的山頭,天色微明。紫紅色的雲彩變得纖細,長拖拖地橫臥蒼空。

夏季夜色迷人。

皓月當空時自不待言,即使黑夜,還有群螢亂飛,銀光閃爍;就連雨夜,也頗有情趣。

秋光最是薄暮。

夕陽散發出燦爛的光芒。當落日貼近山巔之時,恰是烏鴉歸巢之刻,不禁為之動情。何況雁陣點點,越飛越小,很有意思。太陽下山了,更有風聲與蟲韻……

冬景盡在清晨。

大雪紛飛的日子不必說。每當嚴霜鋪地,格外地白。即使不曾落霜,但嚴寒難耐,也要匆忙籠起炭火。人們捧著火盆,穿過走廊,那情景倒也和諧……

翻過這段文字,呈現在她麵前的是日本明治時代的一幅畫:黃昏時的天空,深深淺淺的紅色樹木,以及西北方向成群結隊的寂鳥猶如剪影一般。姑娘說,不知為何,每每見到此畫,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徊年與淺澤。

我所認識的這個姑娘,她在十八歲的夏天寫下了一個關於兩個男孩的故事,其中幾乎囊括了所有她所喜愛的元素,她讀了葉芝的詩歌、清少納言的散文以及《聖經》,她聽過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音樂,看完了許多風格迥異的電影;

我所認識的這個姑娘,她一直在以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讀書,寫作,為人處事;

我所認識的這個姑娘,她將自己新寫的故事比喻為一座藍色的島嶼,每個人都隻能遠遠地觀望,卻不能悲傷地坐在它身旁。

Plu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