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花園裏(1 / 3)

南星的笑話說完,不但沒人鼓掌,而且兩個馬來小妞低聲的批評:她們向來沒聽過這樣糊塗的故事!南星聽見了,雖然沒生氣,心中可有點不歡喜。糊塗人也有點精明勁兒,這點精明是往往在人家說他糊塗的時候發現,南星也是如此。他想了半天,打算說些絕不帶傻氣的話,以證明他不“完全”糊塗;他承認自己有“一點”糊塗。他忽然說:“我坐過火車!”

這句話叫他的身分登時增高了許多,因為在這一幫小孩中,隻他一個人有說這個話的資格。大家自然都看見過火車,可是沒有坐過,“看過”和“坐過”是根本不同的;當然不敢出聲,隻好聽著南星說:“火車一動,街道,樹木,人馬,房子,電線杆子就全往後麵跑。”

這個話更是叫他們聞所未聞,個個張著嘴發楞,不敢信以為實,也不敢公然反對。

現在南星看出他的身分是何等的優越,心中又覺得有點不安,似乎糊塗慣了,忽然被人欽敬,是很難受的事兒。於是他雙手扯著嘴,弄了個頂可怕,又可笑的鬼臉。

大家此時好象受了南星的魔力,趕快都雙手扯嘴,弄了個鬼臉;而且人人心中覺到,他們的鬼臉沒有南星的那樣可怕又可笑。

到底是小坡膽氣壯,不易屈服,他臉對臉的告訴南星,他不明白為什麼樹木和電線杆子全往後退。

“你看,”南星此刻也有點懷疑,到底剛才所說的是否正確。可是話已說出去,也不好再改嘴:“你看,比如這是火車,”他撿起小坡的火車來,托在手上:“你們是火車兩旁的人馬樹木,你們全站起來!”

大家依命都站起來。

“看著,”南星說:“這是火車,”火車一走,他往前跑了幾步:“你們就覺著往後退!”他又往前跑了幾步,回過頭來問:“覺得往後退沒有?”

大家一齊搖頭!

南星臉紅了,結結巴巴的說:“來!來!咱們大家當火車,你們看兩旁的樹木房子退不退!”

他們排成兩行,還由南星作火車頭,“門!——”了一聲,繞了花園一遭。

“看出東西全往後退沒有?”南星問,其實他自己也沒覺得它們往後退,不過不好意思不這麼問一聲兒。“沒有!沒有!”大家一齊喊。兩個馬來小妞低聲兒說:“我們倒看見樹葉兒動了,可是,或者是因為有風吧!”說完她們咭咭咕咕的笑了一陣。

“反正我坐過火車!”南星沒話可說,隻好這樣找補一句。“他瞎說呢,”兩個馬來小妞偷偷的對仙坡說:“我們坐過牛車,就沒看見東西往後退。”

牛車,火車,都是車,仙坡自然也信南星是造謠言呢。三多想:也許樹木和房子怕火車碰著它們,所以往後躲,這也似乎近於情理;但是他沒敢發表他的意見。看著大家還排著兩行,沒事可作,他說了話:“咱們當兵走隊玩吧!”

大家正想不出主意,樂得的有點事兒作,登時全把手擱在嘴上吹起喇叭來。南星一邊兒吹號,一邊兒把腳鴨抬起老高,噗嚓噗嚓的走。大家也噗嚓噗嚓的在後麵跟著。小坡拔起一根三楞草插在腰間,當作劍;又撿起根竹竿騎上,當馬;耀武揚威的作起軍官來。

“不行!不行!站住!”小坡在馬上下命令:“大家都吹喇叭,沒有拿槍當兵的還行嗎?”

全部軍隊都站住,討論誰吹喇叭,誰當後麵跟著的兵。

討論的結果:大家全願意吹喇叭,南星說他可以不吹喇叭,但是必須允許他打大鼓。

“我們不能都吹喇叭!”小坡的態度很堅決:“這麼著,先叫小姑娘們吹喇叭,我們在後麵跟著當兵。然後我們再吹喇叭,叫她們跟著走,這公道不公道?”

小坡的辦法有兩個優點:尊敬女子和公道。大家當然讚成。於是由仙坡領隊,她們全把手放在嘴上,嘀打嘀打的吹起來。

可是,後麵的兵士也全把手放在嘴上吹起來。

“把手放下去!”小坡向他們喊。

他們把手放下去了,可是嘴中依然嘀打嘀打的吹著,而且吹得比前麵的樂隊的聲音還大的多。小坡本想懲罰他們中的一個,以示警戒。可是,他細一聽啊,好,他自己也正吹得挺響。

走了一會兒,小坡下命換班。

男的跑到前麵來,女的退到後邊去,還是大家一齊出聲,誰也不肯歇著。小坡本來以為小姑娘們容易約束,誰知現在的小妞兒更講自由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