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分心學其他東西的。
這其實也是師父的意思,我知道自己資質並不算很上乘,唯有勤能補拙這一條路。或者元微師妹能夠兼顧道行法力,人家可以日日從容悠閑,輕易學會諸多道術;但我明白,若是我按照她那麼個學法,這短短百年,隻怕連成仙都難。
人和人,從出生起就是不一樣的,這一點我早早便懂得。譬如我母親是仙女而父親是凡人,而我和那自出生起便不見天日的妹妹,則將永遠背負“半仙之子”的尷尬身份。
不尷不尬的日子,我已經過得夠多,既定事實無法改變,所以我至少希望自己在修行一途上,別因為自己的緣故,弄成個半吊子。
努力些,總是不會錯的。
……
天色漸昏,雲霞漸暗,每日傍晚峰間一成不變的風聲,似乎多了些什麼。
我若有所感地抬頭望去,隻見翻騰變幻的彩霞雲海中,元微師妹的身影翩然而近,並沒有用騰雲術,隻是踏著雲海,信步徐行。素袖長裾,隨著她的身姿步態,柔順地拂動著,說不盡的從容適意。
這份仙姿天成的風儀神采,無需祥雲隨體,無需金花垂護,自然道骨清清如玉,已是神仙中最上乘人物。
也難怪雲中子師叔對元微師妹珍若拱璧,隔三差五就要來我師父麵前拐彎抹角地炫耀一番。
我識得元微師妹時,她才是個垂髫孩童,玉雪可愛,年紀尚幼,一臉稚氣,功行卻與我差相仿佛;十餘年過去,她已是風華正茂的少年女仙,體如蓮萼,顏如舜華,法力亦更見精進。似這等不著一絲煙火氣的憑虛步雲手段,換了我,那是萬萬使不出來的。
我入道也近百年了,勉強忝入仙流,這些年日日苦練八//九玄功之餘,除了槍法還看得過去,也就是地煞變化還馬馬虎虎,連趕路都還得靠五行遁術這種基礎的手段。
……論起來,委實不及師妹遠甚。
不過,修道之路有千千萬萬種,似元微師妹這樣上乘人物,自能一蹴而就,而我由於心中多塵垢,嗔癡難斷,自然隻能從頭慢慢修起,倘若再畏難懼苦,不肯腳踏實地,那更是一輩子別想成就了。
好在我唯一的特點就是不怕吃苦,雖然這也算不上什麼出眾的長處。
……
我放下槍,看著元微師妹踏上崖上青石,離著兩丈多,元微師妹輕輕巧巧地略躬了躬身,算是打過招呼——雖然各自在長輩麵前執禮甚恭,但她卻是不怎麼喜歡拘禮的性子。和我熟了之後,更是肆意許多。
不過話又說回來,像雲中子師叔和元微師妹,他們師徒倆舉手投足的那份瀟灑氣質,委實渾然天成,的確令人心向往之,但如果我師父也學著雲中師叔那做派……
我打個寒噤,不能繼續想象下去了!算了,我還是老實謹慎點做人比較好。
所以,我還是規規矩矩地招呼了一聲,“元微師妹,一向少見。”
走近來,我才發現,元微師妹的臉色並不像她走路時的姿態那麼悠然自若,而是蛾眉深鎖,似乎有些解不開的煩惱。
元微師妹這樣靈秀嬌貴的孩子,誰都忍不住偏著她些,哪怕是皺一皺眉頭,也好叫人忍不住去好生溫存安慰一番。雲中子師叔自不必說,據我看來,連我自家師父也是這般。雖然他們師徒未必瞧得出有什麼不同來,但我等在金霞洞住久了的,才知道什麼叫兩般待遇。
這般腹誹也隻是一瞬,立刻便覺得虧心,趕緊打住!——人家喚了你十幾年的師兄,還是小娃娃的時候,有好東西便不忘與你,連如今手裏這柄槍都是雲中師叔送的,這般還要去嫉妒師妹得寵,可真真是不當人子了!
因此我便上前溫聲細語詢問,“微姑有甚煩惱?愁眉不展未免損了容顏,且說來,為兄替你開解開解。”
其實我也不認為元微師妹能有甚了不得的麻煩事,倘真有,雲中師叔豈有不護著她的理?左不過是些煉寶不成尋藥不到的小事兒。唔,對了,也有可能是被雲中師叔說了幾句心裏不痛快,不過這種情形,該是比我被師父大肆誇獎的可能性還低。
元微師妹隨便挑了塊青石坐下——但凡能散坐,她定是不肯跪坐的,尤其沒有長輩時,更是斜倚橫靠,沒半點女仙矜持,不過耐不住人家生得好,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元微師妹倚鬆靠石地坐了,我在她旁邊盤膝而坐。元微師妹手裏執著一柄如意把玩,隻管望著雲海呆呆出神,對我的說話似聽非聽的,不過我自有耐心等她自己開口——說不得,小孩兒最是難哄。
元微師妹撚著如意玩了一會,轉頭瞧我,卻問的是,“師兄,你可知哪吒師弟麼?”
這名字我依稀在哪裏聽過,回想了一會,“可是太乙師叔的弟子?他卻怎地來?”
元微師妹噗嗤一笑,“感情玉鼎師伯什麼都不跟你說。實不相瞞,我是得知了哪吒之事,有些感觸,忍不住來找師兄。前因後果,都在這裏了。”
她素手一揮,憑空便出現一麵三尺水鏡,鏡上浮現人物活動,栩栩如生,竟如當麵窺看一般。
這般回溯鏡像之術,我卻是使不出來的,雖說我早已修成散仙,仙家應會的許多手段,我卻大多不曾學過,此時元微師妹輕描淡寫地施展水鏡之術,我也隻能默默望洋興歎——如能等渡過劫數,我定也要去好好習學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