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入口的這片雪域很靜， 靜地隻能聽見一個人的說話聲。
天一說的，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千年以前，曾經有一個被前任門主帶回天機門內的小孩。
小孩有一雙洞察萬物的紫色眼眸， 沉默寡言，帶著與同齡人絕無二致的成熟和安靜。
天一那時跟在門主的身後，看著小孩規規矩矩地在門主麵前行完拜師禮。
“我天機門下歷代門主皆作千姓， 既然你已入門，那便是同凡世再無關聯牽扯。”
聞言， 小小的紫眸孩童點了點頭，一臉置身事外，似乎毫不在意的模樣。
前任門主也被小孩的淡定噎住， 末了才又道︰“你是歷屆入門最早的，有什麼不懂的，盡可以多來問詢我。”
別人不知情， 天一卻是知情的。
小公子入門後， 門主曾在暗地裏囑咐他們平日多多關照，莫要怠慢。
平日裏天機門裏從不開火的膳房也燒了火，經常做一些給小孩補充營養的菜肴小食。
甚至就連天機門研習的天機功法，門主也不至於苛責要求一位孩童。偏偏小公子日夜沉迷修煉，天天把自己泡在書房裏， 廢寢忘食。愁得前任門主這個沒養過孩子的中年老男人頭髮一把一把掉，生怕把天機門未來的花朵給養歪。
再後來， 小公子越長越大， 等到十幾歲的時候， 前任門主讓他下山入世，開拓一番眼界。
他便一個人也沒帶，一個人下山， 去了四五個年頭。
四五年對於壽命以甲子來計算的修真者而言，也不過抬手叩指間。
隻是，這一回公子回來後，天一敏銳地感覺到了變化。
往日裏公子最喜歡一個人呆在天機門那座浩如煙海無數的藏書閣，要麼就是在山下平台的崖壁冰瀑旁修習功法。可此次歸來後，公子竟然喜歡上了那處建立在絕壁下的小亭，經常一個人坐在裏麵，手裏拿著一塊玉簡，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好幾次，天一奉茶的時候，發現公子竟然在眺望著遠處的雪色，愣愣地發呆。
許是在凡世裏遇到什麼了罷。
他這麼想，也不多僭越。
再後來，前任門主大限將至，公子也如同料想中的一樣，成為了天機門新任的門主。
這個萬人之上的高度，隻有真正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才會懂，那是一條怎樣孤寂又坎坷的命途。
天一跟隨著公子一起，最後送別前任門主的骨灰去往凡界。
他們在一座邊陲小城上駐足，久久遠眺。那時天一抬眸，遠遠看了人群中那位白衣少年一眼。
沒想到不久後回到天山後，對方竟然誤打誤撞進了天山的地界，又有了一麵之緣。
公子將暈倒的少年送到摘星樓。
摘星樓是天機門主休憩的臥室，雖然平日裏幾乎不用，但此舉依舊表明了重視。
“待他醒來，將這個交給他。”
公子將盛放著天問神劍的玉盒交予他，吩咐他守在摘星樓靜室的門前。
“門主，這......需要吩咐其他嗎？”
看到天問劍，天一悚然一驚。
旁人不知道，天機門人還會不知道嗎？
天問劍一出，就代表天命之子的人選有了著落。
作為天道氣運的集大成者，天命之子必須高節清風，冰壑玉壺，有如風恬月朗，所以才更加得慎重挑選。
“不需要。他符合天道的一切要求。”
透過模模糊糊的窗欞，千越兮看了正在內裏沉睡的少年一眼。
“見過他之後...我找不到比他更適合的人了。”
那時天一尚且還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他隻是沉默地應下，然後照做。
後來的那一夜，天機門所有的小童都守候在天機門的主殿麵前，焦急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