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裏一片靜寂, 隻能聽到車輪滾過路麵凹凸不平的細微 轆聲。
天光從車簾外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彌散的晚霞,還有從縫隙裏滲進來的霞光, 映射在皮膚上時, 揮灑出清淺的暖色。
太陽快要落山。
他們坐在馬車裏麵雙手交疊,男人寬大的手掌將少年縴細的手指收攏, 安靜地分享著片刻的靜謐。
明明他們什麼也沒說,卻像是說了一切。
這世間多得是無法逾越的東西,生死絕對是橫貫在其中的重中之重。即便終成眷屬的有情人, 大部分在麵對生死時,不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而他們卻是直接將生死跨越。
所以比生死更輕的東西已經無須再說, 一切盡在不言。
靜默了一會,宗辭覺得自己有些口渴, 便伸手想要去夠放在一旁的水杯。
就在他伸手的剎那,一縷極淡的血腥味鑽進了他的鼻翼間。
“怎麼了?”
白衣少年突兀頓的住自然沒能逃過時刻關注他的千越兮的眼楮。
宗辭忽然想起。上次在天山上, 千越兮帶著他從涼亭撕裂空間,轉移到花圃裏的時候, 他似乎也聞到了如出一轍的血腥味。隻不過因為當時兩人正在對話,再加之風雪呼嘯,宗辭也並未深想。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一件,更換魂魄也不可能受傷, 更遑論流血受傷。
這麼猜想下來, 結果隻有一個。
宗辭久久並未作答,天機門主以為他是身體哪裏出現了不舒服的情況, 連忙調動靈力探查,收攏指尖。
就在這時,少年忽然屈起膝蓋, 整個人像是失去了平衡力一般從床榻搖搖欲墜。千越兮見狀,下意識伸出手去,想要將站不穩的少年拉到自己懷裏。卻不想宗辭生生在空中側過身來,一隻手如同遊蛇般覆到男人的肩頭,眼眸銳利如刀,順勢往前壓去。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到千越兮反應過來後,少年已經一隻腿跪在了他的身上。
對修真者來說,這個距離已經超越了警戒線,任是誰都會防備不已。
因為實在是太近了。
少年i麗莫辨的臉近在咫尺,看不清表情,薄唇輕抿,甚至就連睫毛在臉上投射的扇形陰影都清晰可見。
他一隻手還貼在千越兮的肩頭,即使隔著一層厚厚的衣服,似乎都能感到一股熱度從那手心下升騰而起,很快便蔓延到了天機門主的全身。
“小心。”
男人隱沒在烏發和鏈墜下的耳尖悄悄漫上一層紅意。整個人都隻能不知所措地扶在少年肩窩,感受著對方壓在身上的力度,讓少年不至於就此從他身上摔下去。
可偏偏,那隻扶在千越兮肩頭的手依舊未停。
少年微冷的指尖繞過白衣上細細密密的暗紋刺繡,慢慢滑落到衣襟麵前,最後落在烏發和衣物間那截如鶴頸般修長的脖頸上。
“你——”
宗辭正想說話,木門恰好在此時被人輕輕叩響。
天一從前方馬車外進來,聲音卻順著門背鑽進了馬車內。
“回稟門主,前方便是陸洲。”
說這是輛馬車都有些不對,雖然從外麵看進來不過一間普通低調的馬車,但事實上內裏卻別有幹坤,稱之為一棟移動的輕便行宮都不為過。
原本按照天機門小童預估時間便應當是今夜入城,如今晚霞也漸漸消退,算起來正好披星戴月,趕在城門關閉之前進陸洲。
門內兩人皆是紛紛一驚,像是觸了電般回過神來。宗辭猛然一個後退,忘了手還放在衣襟上,一個用力便不小心把天機門主的衣領扯散些許。
等反應過後,他們才意識到車廂裏並沒有第二個人,更遑論被另一人瞧見他們如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