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1 / 2)

風雪未停。

急驟的風裹挾著暴雪一起, 似是沒有止境般墜落在這片素白的地界。

這幾日天山的氣候都不安寧,映照著那座朱紅色大殿,冰雨劈啪劈啪砸落在山巔, 擺放在地麵的蓮花燈被鍍上一層厚厚的冰霜, 燒的燈火也朦朧起來。

唯一那位留在天機門的小童也早早地收了工,將平日裏用來掃除落葉的掃帚放到門旁, 在靜室裏燃起一盞沉香,遠遠隔著木窗橫欄,眺望那塊不遠處的大殿尖頂。

明明是上午, 天色卻暗的像是夜半三更,昏暗到看不清幾步。

“叮叮叮——”

廊下懸掛的風鈴在暴風雪中起舞, 和著裹著紅紙的燈籠一起,叮噹作響。

一片蒼茫雨雪裏, 鶴翼拂開長風,頭上一點紅色鮮艷依舊。

“快進來, 外麵冷。”

小童連忙起身推開床,手中的靈力緩緩飄出, 為空中推開一塊無風之地。

鶴十四帶著風雪撲稜稜落進了屋內。

它的身上落著厚重的雪,在到了溫暖的室內後就融成了一滴滴滑落的水,啪嗒啪嗒落到地上。

小童手裏拿著一塊烘幹的毛巾,一隻手運著靈力, 小心翼翼將它身上的雨雪除去後, 這才從他腳上的信筒裏拿出一封信來。

這封信從千裏之外的陸洲城送來,一路經歷高速飛行, 信件卻也安穩保存在信筒之內,連紙張都如同剛放進去般平整。

擦幹水後,鶴十四搖頭晃腦地跑到後麵吃早已經洗幹淨的雪蓮葉片, 留下小童將天機門主早已準備好的回信重新塞回到信筒內。

“慢慢吃,等暴風雪停了後再出發吧。”

小童抬眸又看了眼遠處隱匿在極暗天色裏的殿宇,原本想要收好的信件驟然一抖,從裏麵掉落出另外一張薄薄的紅紙。

他拾起那張紅紙,一目三行看完上麵寫著的字後瞳孔驟縮,也顧不得外麵還呼嘯的風雪,急匆匆推門而出。

紙上隻有短短一行字,卻足夠讓小童心急如焚。

天一的確是答應了宗辭幫忙保守秘密,所以在看到浴桶裏昏迷的沒有靈魂的少年軀體時也沒有自亂陣腳。但如今過去好幾天,少年還沒有有意思魂魄回歸的跡象,留守在陸洲城的小童們一邊幫著保存宗辭的軀體,一邊在鄭重商討後,還是決定給天機門捎一個信。

至於天一自己,更是主動請辭,在鶴十四將信件和消息捎到天機門時,便從陸洲城離開,獨身前往鬼域。

“嘎吱——”

門板推開,風雪便毫不留情地撲來。小童隨手掐了個決,在及膝的雪上如飛鴻掠過,迅速行至天機門最中央的殿門麵前。

他不知道內裏如今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即便心下焦急萬分,卻也不敢貿然上前敲門打擾。

天機功法從來都是整個天機門最為晦澀的存在,更別說那是從未有人修煉到的第九層。即便是曾經修煉到第八層的門主也直言毫無頭緒,在手劄上留下隻言片語的推測。

這個決定有多麼艱難,小童心知肚明。

如今門主進去後已有數日,可期間莫要說是出關了,就連一絲一毫的聲響也未曾從那扇封閉的大門中傳出來過。

‘以門主的修為,即便是他站在門口,若無意外,也是能夠知曉的。’

小童這般想著,擔憂地深深蹙起眉心,正好停在門口。

如今陸洲城事態緊急,可天機門這裏也不妙。

要是等到門主出關知曉這件事情,還指不定是何年何月。再拖下去,指不定又要橫生變故。小童不敢想象,若是宗公子出了什麼事,門主又該如何自處。難道又要再來一次千年,甚至是很可能無望的等待嗎?

可門後靜默一片,近乎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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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閉的主殿同先前並無區別。

一根根用極為珍貴材料鑄造而成的蠟燭依舊點燃漂浮在空中,散髮著明明滅滅的光芒。

光芒將中央高高的祭壇照亮,將上麵繁雜的花紋勾勒,也照亮了千萬張懸在空中的紅紙。

紅紙安靜地被光線照亮,上麵筆力遒勁的墨字依舊顯眼矚目。

——那上麵赫然書著一個人的名字。

既然知道前途未卜,千越兮自然不可能一點準備都不做。

根據前人留下的珍貴手稿裏,他推測出了蛛絲馬跡,猜到了天機功法最後一層很有可能同合道有關。

傳說中,天道無情,遁出一線,他如今便是要以身去補那一線,在萬千艱險和重重死路裏博出一條生路。

事實上,在走進這大殿朱門後,千越兮甚至覺得,冥冥中像是有那種再神秘不過的力量,在耳邊輕聲催促著他。催促著他走到中央的祭壇上,將手放到天機盤麵,調動停滯了數百年的修為,朝著那至高的第九層發起進攻。

那股情緒太過急促,就像催著他前進,讓他踏上這條自出生起就規定好的路途一般。

千越兮感受不到懼怕,反而終於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心情。

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