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沒有臉的人(2 / 3)

聽了這話,戴著口罩正在處理屍體內髒器官的彭佳飛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章桐的意見。

“那你為什麼說死者是被謀害的呢?”王亞楠問。

“你來看,”章桐走到X光投影燈箱旁邊,伸手打開開關,“這是死者麵部的X光片,你注意到什麼異樣沒有?”

王亞楠搖搖頭,嘴裏嘀咕著:“骨頭全碎了。”

“是碎了,而且碎得非常徹底。但是你仔細看,除了麵頰骨這一區域的十五塊骨頭呈放射狀碎裂外,顱骨和頂骨卻沒有絲毫損傷。”章桐麵色凝重,“這和我所處理過的車禍中死亡的屍體完全不一樣,他們也同樣沒有臉,但是,卻碎得很徹底,也很不規則。一看就知道是在極大地衝撞力的作用下所產生的後果,但是這張X光片所顯現出來的,卻分明是一種精準到了極點的撞擊,”她回頭看著王亞楠,一字一句地說道,“死者臉上的骨頭是被人用外科手術般的精準程度一塊一塊長時間地耐心細致地實施打擊給敲碎的,而且這樣的手段不是短時間之內形成的,至少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凶手並沒有毫無目標地亂打一氣,而是一塊一塊骨頭挨著順序仔仔細細地打。”

“天呐,真是畜生!”王亞楠咬牙狠狠咒罵了一句,“可是,光憑人的擊打,會產生這麼嚴重的後果嗎?”

章桐摘下塑膠手套和口罩,一一扔進垃圾回收桶後,來到工作台邊,她翻出了一遝以前的屍檢相片,遞給了王亞楠,說:“這張屍檢報告中的死者的死因是重度顱腦損傷,她的臉上所受到的傷害和我們現在所看到的X光片上的骨裂情況是差不多的,隻是程度並沒有那麼嚴重罷了。她是一個家暴受害者,造成這種傷害的,是她的丈夫,一個拳擊運動員。”

“我給你看這些相片,是想讓你知道,這種傷口是人為造成的。最初對鼻骨的一記重擊可以讓死者瞬間失去了反抗能力,接下來的打擊就是為了產生可怕的疼痛,而另一些打擊則被用來可以造成死者難以逆轉的傷痕。亞楠,這個凶手完全知道如何在使出最大力氣時保護自己的指節和手掌,對如何出拳避免傷到自己了如指掌,對如何有效使用手掌攻擊更是心知肚明。蝶骨、淚骨和上顎骨……他就像在玩一個真人版本的‘打老鼠’。而且每一拳打下去都是準確無誤。”

“你的意思是,這個死者是被人活活打死的?”王亞楠難以置信地望著章桐。

“沒錯,重度顱腦損傷致死。並且當侵害發生時,他沒有做出任何反抗,因為我在他的手臂和手掌沒有發現明顯的防衛傷。”

“那他的身份呢?”

章桐回頭看了看解剖台上的屍體,說:“顱麵恢複還需要一定的時間,我們要對屍體做一些處理。但是我可以給你一個建議,全市總共五家醫院,有資格做外科手術的在冊登記醫生不會超過二十個。你隻要打個電話問一下,年齡不會超過四十八歲的,這兩天之內聯係不上的,十之八九就是我們的被害者。還有,他手上有很明顯的消毒水的味道。”

“消毒水味道?”

章桐伸出左手,湊近王亞楠的鼻孔:“你聞聞,就是這個味道。隻要天天頻繁使用消毒水洗手的話,時間久了,就會有這樣的效果,所以我說他是醫生的可能性非常大。”

出於緩和死者家屬情緒的考慮,法醫解剖室門外有一些特殊的準備的椅子,柔軟舒適,和一般醫院走廊裏冰冷的長凳相比,坐上去完全是不同的感覺。可惜的是,從來都沒有人會真正去享受這片刻的舒服與溫暖,畢竟身邊不到兩米處,隻是一門之隔,就是生死兩個不同的世界。法醫室嚴格控製低溫,使得靠近門邊的那個椅子時不時透出來的陣陣涼意。

一個麵色蒼白的中年婦女已經在椅子邊徘徊很久了,每次身邊站著的少年請求她去坐一下休息休息時,她都婉言謝絕。少年也就隻能陪著她默默地站著。刑警隊於強安靜地站在中年婦女和少年的身後,和她們保持著不到一步的距離。他知道可能將要發生什麼,所以,於強盡可能地提醒自己要隨時做好準備安撫麵前的兩人。

法醫辦公室的門推開了,潘健走了出來,他朝於強晃了晃手中已經批準的認屍申請報告,然後徑直走向對麵的解剖室。

“跟他走吧。”於強溫和地說道。於是,三個人一前一後地跟著潘健走進了解剖室。

低溫讓每個走進解剖室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緣故,整個房間連扇窗戶都沒有,讓人感覺陰森森的。

潘健戴上塑膠手套,來到靠牆的一排存放屍體的冷凍櫃前,用力拉開號碼為327的櫃門,隨著一陣金屬摩擦的聲音響起,活動輪床被拖了出來。潘健回頭看了看身後站著的三個人,問道:“準備好了嗎?”

中年婦女緊緊地握住了少年的手,用力地點點頭,她的臉色白得就像一張紙一樣。

蓋在屍體上的白布被掀開了,潘健的耳邊頓時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中年婦女暈倒在了地板上。

“我早就跟你們刑警隊說過,辨認屍體前一定要做好家屬的思想準備工作,你們怎麼就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呢?”潘健一邊皺眉埋怨,一邊慌忙把白布重新又蓋向輪床上的屍體,“死者的臉部毀容得這麼厲害,我估計連生他的老娘都認不出來了。這來辨認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