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凶手?受害者?(3 / 3)

章桐伸手把死者耷拉在兩旁的手臂輕輕抬起,她注意到死者的臂彎處還殘存著一些已經變得猶如一張白紙般的皮膚,這顯然是凶手還沒有來得及剝離走的,而屍體的其餘部位,包括頭頂,卻再也找不到任何殘留在血肉表麵的皮膚了。

撥開死者長長的頭發,章桐在兩側外耳道裏發現了異常的白色物體。

“這是什麼?”潘健問。

章桐搖了搖頭,放下了頭發,說:“現在還不清楚,等回實驗室後再仔細看吧。你去車上把袋子拿過來。”

“那死因呢?”一直關注著屋內現場情況的王亞楠急了,“我要知道具體死因!”

“在屍體解剖完之前,我沒有辦法告訴你!”章桐朝水房四周陰暗的牆壁看了看,略微停頓了一下,說,“不過,有一點很明確,這裏是第一現場,死者就是在這裏被害的。”

“為什麼這麼說?”王亞楠愣住了。

章桐沒有回答,她轉身從工具箱裏拿出了一瓶淡黃色的魯米諾噴劑,朝著屍體周圍的牆壁上輕輕地噴了幾下,很快,陰暗潮濕的水泥牆麵上就呈現出了明顯的藍綠色光芒,解釋道:“發光的地方就是血跡,很多都呈現出動脈血噴濺的狀態,尤其是在死者背後的這堵牆麵上。這就是為什麼我說死者就是在這裏被害,而這裏是第一現場的原因。”說著,章桐朝等在一邊的潘健囑咐道,“別忘了提取這些血跡的DNA給我,還有,拍下這裏的所有相片。”她指了指散發著藍綠色光芒的水泥牆麵,“這對我們回實驗室後,重建死者被害的經過有很大的幫助。”

潘健點點頭。

看著彭佳飛低頭認真做事的樣子,章桐心裏真不是滋味兒,她總覺得眼前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的內心世界裏肯定隱藏著一個無法言說的秘密,其實想想也難怪,自己手術失誤而導致了一條生命的逝去,如果換了章桐自己,她也會很長時間都走不出這個心理陰影,所以,不善於溝通,也是可以理解的了。早上上班的時候,當問起昨天彭佳飛為何會無故早退時,他猶豫了半天才說,家裏出了點事,一時著急,就先回去了,本以為很快就處理好,結果,耽誤了一整天,都沒有來得及通知,為此,他一再道歉。因為涉及私事,彭佳飛平時的表現都還不錯,章桐就不好多說什麼,隻是囑咐了句以後一定要請假。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畢竟彭佳飛和潘健的身份不一樣,後者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麵的主檢法醫師了。所以,彭佳飛的缺席對章桐來說,影響其實並不是很大,再說昨晚那個案子,也隻是自殺而已。章桐覺得自己應該尊重別人的隱私。

時間是上午的11點多,章桐獨自一人坐在辦公室裏,麵前的辦公桌上平攤著兩張寫滿了字的紙,左麵一張,她概略地記錄下了“大提琴箱女屍案”以來接連幾個案子的屍檢摘要,尤其是各種詳盡的數據,而右麵一張,則是她最擔心的那一篇特殊的論文。還好在交給雜誌社之前,為了以防萬一,再加上心中也確實佩服這個作者豐富的理論知識和實際現場經驗,章桐就把這份論文掃描了下來。總想著自己將來能夠有機會見一見這個特殊的作者,表達一下自己的敬意。

可是,如今看來,章桐卻感到了一股說不出的涼意。冥冥之中,左右兩張紙之間似乎有著某種看不見的聯係。就好像這個論文的作者就在案發現場一樣。左麵是血淋淋的現實,而右麵,則是一串串由左麵的現實而轉變過來的冰冷的數據。言簡意賅的闡述,不差分毫的數據記錄,章桐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厲害。尤其是論文結尾處的這一段話,更是讓章桐毛骨悚然。

……不得不承認,由於實驗數據的缺乏,我們基層法醫的屍檢工作總是會走一定的彎路,以至於給刑事案件的順利偵破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強烈建議在我們國內也建立一個類似於美國田納西州法醫實驗基地的“屍體農場”,用真實的屍體模擬現實中生活的各種案發現場,繼而采集屍體的死亡數據,從而建立一個詳盡的數據庫……

難道手中的數據就是這麼來的?這個作者所提供的各種數據就來自於現實中的“屍體農場”?

當這個荒唐的念頭從章桐的腦海裏冒出來的時候,她立刻堅決地搖頭否定了,不可能,沒有人會去做這種事。要知道,資金隻是眾多難題中的一個,其餘還涉及各種人倫道德觀念和屍體的提供,而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屍源,沒有屍源,一切的美好願望就都會變成泡影。當然了,作為一個基層的法醫工作者,章桐很清楚在日常繁雜而又瑣碎的工作中,如果真的能夠擁有這麼一個詳盡的屍檢數據庫的話,那麼,無疑能使屍檢工作少走很多彎路。可是,這在現實中,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至少現在是如此。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撥通雜誌社的電話,要求和這個署名為“王星”的作者見上一麵。

“真的很抱歉,章主任,”編輯委婉地拒絕了,“我們有規定,評審會人員不能和作者見麵。不論基於何種理由。”

“我……”章桐不能說出自己想見對方的真正理由,她咬了咬嘴唇,繼續說,“李編輯,你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很佩服她,所以我想親自見見這個作者。僅此而已。會麵時,你可以在身邊的。”

編輯笑著說:“章主任,我想您還是在大獎賽結束以後再和她見麵吧。相信您能理解和支持我的工作的。”

章桐沒有辦法了,剛要掛上電話,她突然心中有了一個念頭:“李編輯,對方是個女性,對嗎?”

“那是當然,她給我辦公室打來過電話。”

“她所從事的是什麼職業?”

“是醫學院的學生,在參賽材料中有她的學生證掃描件。怎麼了,章主任,出什麼事了嗎?經過我們要求後,這個作者把她的資料檔案都已經補齊了。她的參賽資格沒有什麼問題啊。”李編輯被章桐的一連串追問給徹底弄糊塗了。

“是嗎?”章桐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她趕緊道歉並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