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回憶的灰燼(3 / 3)

“我怎麼會有心事?”王亞楠躲開章桐的目光,往後一退,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膀,“時間也不早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明天再聊吧。”

看著王亞楠高挑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樓梯轉彎處,章桐心裏不安的感覺愈演愈烈,和王亞楠從認識到現在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時間了,她肯定有心事,不願意告訴自己的心事。

每天下班的時候,對於章桐來說,那不亞於是一種解脫,因為至少她可以暫時遠離死亡和來蘇水的味道。走出公安局的時候天已經全黑,時間早就過了晚上九點,回家的最後一班公交車在五分鍾之前剛剛開離濱海路車站。看著那在朦朧的夜色中逐漸模糊的公交車背影,章桐除了搖了搖頭自認倒黴外,就隻能繼續往前走了。

公交站台邊上不能停出租車,隻有步行到三十多米遠的那個雙岔路口附近,才會有出租車停車的位置標記,畢竟沒有人傻到會公然在公安局門口亂停亂放車輛招攬乘客。

章桐沿著馬路牙子快步向前走著,身邊是一對年輕的夫婦,女人手中推著一輛嬰兒車,大包小包的東西都被身邊同行的男人扛著,女人的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

此刻,章桐的心裏正牽掛著在家中苦苦地等待自己回去的金毛犬饅頭,所以當那輛銀灰色的英菲迪尼毫無征兆地撞向章桐的時候,她連一點躲閃的意識都沒有。死亡的威脅就這樣來到了她的身邊。

一陣金屬摩擦地麵所爆發出的刺耳的刮擦聲,伴隨著一連串的火花,已經完全失去控製的車輛就像一個衝動的魔鬼,肆無忌憚地在馬路上橫衝直撞,人們紛紛躲避。當尖叫聲從耳畔傳來的時候,章桐這才驚恐地發現,銀灰色的英菲迪尼離自己已經不到兩米遠的距離,卻沒有絲毫減速的跡象。章桐甚至能夠看到那個司機的臉及其流露出的鎮定和瘋狂交錯的怪異神情。

章桐知道沒有辦法躲過這一劫了,身後就是那輛嬰兒車和同樣被嚇傻了的年輕夫婦,如果自己現在僥幸閃開的話,失控轎車的所有衝擊力就會全部落到嬰兒車上,後果將不堪設想。章桐決定盡可能地保護孩子。時間不多了,她用力推開了就在手邊的嬰兒車,隨即閉上了雙眼,徹底打消了逃生的念頭。

“快閃開!”一聲怒吼在耳邊響起,同時,章桐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把自己硬生生地推了出去,緊接著,就是猛烈的撞擊聲和人們的尖叫聲,馬路上頓時亂成一團。

章桐摔倒在了堅硬的水泥花壇邊上,腦袋被重重地磕了一下,劇烈的疼痛讓她忍不住一陣幹嘔。緊接著就是頭暈目眩。幸好意識還很清醒。章桐慌忙扶著水泥花壇爬了起來,顧不得檢查傷勢,趕緊向不遠處的車禍發生地跑了過去。

發狂的英菲迪尼一頭紮進了路邊剛剛修葺好的擁有古典江南水鄉風格的水泥長廊,這才終於停了下來。現場一片狼藉。車頭早就被撞得麵目全非。

“撞人了,撞人了,快打120……”人們紛紛向事故現場跑來,越聚越多。章桐用力擠進了人群,眼前的一幕讓她頓時驚呆了,緊靠著水泥長廊的英菲迪尼車頭的旁邊耷拉著一隻手。她知道,自己就是被這隻手從死亡線上用力拉回來的。可是,那車輪下大攤的鮮血,還有那毫無生命跡象的人體,她的心頓時涼了,顯然為了救自己,這個人被失控的肇事車輛硬生生地給撞擊到了牆上。而他還活著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章桐狼狽不堪地呆站著,很快就被人群給擠到了一邊。120急救車呼嘯而至,119和交警也緊跟著趕來了。在大家的幫助下,終於把肇事車輛從牆角移開了,擔架抬著傷者匆匆忙忙地上了急救車。見此情景,章桐連忙擠到車旁,焦急地問接診護士:“怎麼樣,人還有救嗎?他剛才救了我,他可千萬不能出事。”

護士看了她一眼,說:“還有生命跡象,我們把人拉回去馬上搶救。”

“你們是哪個醫院的?”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刻,章桐用力扒著車門大聲吼道。

“第三醫院。”

趕到現場的交警中,有人認識章桐,他把一個被鮮血染紅了的塑料門禁卡遞給了她,極力安慰:“他會沒事的。”

章桐怔住了,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手中這張門禁卡的主人正是自己的助手彭佳飛。

是他不顧生命危險救了自己。

章桐的淚水洶湧而出。

耳畔,救護車的警報聲漸漸遠去,人們也散開了。渾身發抖的章桐重重地跌坐在了冰冷的水泥花壇邊上,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抱頭號啕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