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看著他們死去，而在這人的眼中，眼前這些曾經擁有過生命的冰冷的軀體和實驗室中的小白鼠沒有什麼兩樣。
身後傳來了一次性鞋套和地麵接觸時所發出的特有的沙沙聲。
“潘健，情況怎麼樣？”
“後援什麼時候到？這裏至少有八具屍體！”潘健的聲音顯得很空洞，就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已經通知了，到達這裏大概還需要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潘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麵上，抬頭看著王亞楠，神情痛苦，伸手指著自己身旁的“墓穴”:“這是誰幹的？”
“我會讓你知道的。”王亞楠輕輕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淩晨一點，電話鈴響了，在這寂靜的夜色裏顯得尤為刺耳。章桐迅速從床上坐起來，在第二聲電話鈴響起之前，伸手抓過了床頭的話機，睡眼蒙矓地問道：“你好！”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這不是局裏打來的電話。
“喂？”章桐頓時清醒了，她扭亮了床頭燈，“喂，你是哪裏？快說話！不然我要掛電話了！”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對方很快就掛斷了電話，聽著電話聽筒那頭傳來的單調的嘟嘟聲，章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已經是一周以來的第三次了，是誰會這麼無聊？
應該不是彭佳飛，因為他並不知道自己座機的號碼，而且他也絕對不會笨到天天淩晨來騷擾自己。
那麼到底會是誰？
她習慣性地瞥了一眼床頭鬧鍾的夜光顯示屏，淩晨一點多，時間幾乎都是一樣的。章桐皺了皺眉，滿腹狐疑地重新又鑽回了被窩，這一晚，她沒有再睡著，瞪著眼睛迎來了天亮。
早上七點剛過，章桐在濱海路車站下了車，她剛到公安局門口，迎麵走來一人，向自己打著招呼：“早上好啊，章主任！”
原來是剛來沒多久的張副局長，邊走邊吃著手裏的煎餅果子。
章桐不由得啞然失笑：“張局，餓成這樣，你不會是加了一晚上班吧？”“我算不了什麼，人家刑警隊的好幾天都沒有回家休息了，大家不都是為了案子嗎，你說對不對？”張局一邊笑著一邊和章桐一起往局裏走。
“對了，我已經聽說了前幾天車禍的事情，王隊在去李家坳之前，和我說了。你現在情況怎麼樣？你手下的那個實驗員恢複得好不好？”
章桐猶豫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輕聲說道：“還行，謝謝張局的關心，我會處理好一切的，你放心吧。”
現在是上午九點，推門走出解剖室，章桐心事重重，離自己給彭佳飛留下的時間期限還有整整九個小時，她下意識地掏出了手機，剛想摁下快撥鍵，可是又很快打消了念頭，不要催促他，相信他能夠明白自己的苦心。他既然能夠在車禍發生的那一刻舍命救自己，那麼也就足以看出彭佳飛的內心還是良心未泯。章桐知道，這麼做要承擔一定的風險，萬一彭佳飛跑了，那麼自己無形之中就成了幫凶。茫茫人海，他隻要離開了天長市，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蹤跡了。
難道自己真的錯了？想到這兒，章桐痛苦地閉上了雙眼，車禍發生的那一刻，彭佳飛的那聲怒吼，還有就是那鮮血淋漓的現場，相信彭佳飛救自己的時候，根本就不會去顧及他自身的安危。這樣一個大義淩然的人，又怎麼會做出臨陣逃脫的舉動？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了痕跡鑒定組小鄭的聲音：“章主任，你要的鞋印報告出來了。”
“是嗎？”章桐急忙回頭，“結果怎麼樣？和現場匹配上了嗎？”
小鄭點點頭：“沒錯，是同一組鞋印，無論是著力點還是磨損程度，都是吻合的。鞋子的尺碼和牌子也都是相同的。章主任，你真厲害，這麼快就把凶手的鞋子找到了。”
章桐呆住了，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竟然變成了現實—彭佳飛不隻是殺害了趙勝義，他還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
“你把這個情況彙報上去吧。”章桐接過了檢測報告，“謝謝你幫我。”
看著章桐灰白的麵色，小鄭不由得問：“章主任，你麵色很難看，是不是身體不好？要不要我陪你去醫務室看看。”
章桐搖搖頭：“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回到辦公室，章桐關上門，掏出手機，給王亞楠發了一條簡訊—“殺害王辰的人就是彭佳飛，證據在痕跡鑒定組。章桐。”
她又給第三醫院病房打了個電話，被告知彭佳飛還在病房休息，門口掛了個“請勿打擾”的牌子。
章桐默默地掛上了電話，或許彭佳飛還需要一定的時間走出多年的心理陰影，章桐決定等待。此刻，牆上的時鍾指向了上午十點差五分。
“王隊，這裏有發現，你快過來。”一個痕跡鑒定組的警員通過步話機通知了王亞楠。
當王亞楠趕到這間最靠近廠房裏麵的小屋時，她看到一個拉杆旅行箱正被手下的警員合力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小屋裏唯一的一張長方形桌子上。她不由得一怔，伸手指著拉杆箱，問：“裏麵是什麼？”
拉杆旅行箱被打開後，出現在大家麵前的是一條長長的黑白相間的圍巾，一副墨鏡，還有就是一個女式的長波浪假發套。
“是他，是他幹的，該死的，我早就應該料到了，凶手就是個男的！”王亞楠忍不住咬牙狠狠地詛咒著，“老李，馬上把這些證物用相機拍下，然後把相片傳給於強，叫他拿給前麵三個報案人驗證一下，確定他們所看到的凶案現場的嫌疑人就是穿著這幾樣東西。”
“明白！”
王亞楠掏出了手機，正要撥打章桐的電話，卻懊惱地發現自己的手機已經沒有電了，她趕緊叫住老李：“馬上通知於強，叫他一定要保護章法醫的安全，還有，申請逮捕令，派人立刻趕去第三醫院，抓捕彭佳飛！要快！”
此時已經是傍晚五點多，章桐關上了電腦，然後拿起挎包，鎖上門後，向走廊盡頭的樓梯口走去。
整個走廊靜悄悄的，本來這裏就沒有什麼人，此時顯得更為安靜了。章桐邊走邊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麵空蕩蕩的，沒有任何顯示，王亞楠出差還沒有回來，不知道她有沒有收到上午發的簡訊。也不知道彭佳飛有沒有遵守諾言去投案自首。章桐感到自己的腦子裏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