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健撇了撇嘴，戴上護目鏡，扛起便攜式電鋸，向最近的油漆桶走去。
沒多久，刺耳的電鋸聲就充滿了整個廠房。隨著油漆桶蓋子的一個個打開，很快，一股惡臭就撲麵而來。
潘健停下了手中的電鋸，廠房裏恢複了寂靜，耳邊隻聽見一陣陣風聲，刮得廠房外頂上的塑料板劈啪作響。
“確定嗎？”章桐問。
其實這熟悉的臭味早就已經把答案告訴了在場的所有人。
油漆桶中，與其說是腐爛的屍體，還不如說是一罐特殊的‘人肉湯’。油膩發黑的漂浮物中，隱約可見幾塊固體狀的東西，而尚未完全融化的肌肉組織就像一塊被扯碎了的抹布一樣，在桶的邊緣輕輕晃動。
阿強走到油漆桶前，強忍住內心的翻騰，看了一眼後，吃驚地抬頭說道：“才十多天，怎麼變化這麼快？”
“沒什麼奇怪的，雖然說室外溫度才隻有二十多度，但是這油漆桶裏，至少在三十度以上，所以，十多天，很正常。”
阿強沒有辦法讓自己把眼前油漆桶中的大半桶莫名物質和一個活生生的人聯係在一起。
章桐彎腰從打開的工具箱中拿出一副特製的塑料手套戴上，這副手套很長，幾乎到了人的肩膀部位，然後給自己戴上了皮圍裙、口罩和護目鏡，這才對潘健說道：“準備好。”
還沒有等阿強反應過來，章桐就把手伸進了油漆桶中摸索了起來。
偌大的廠房裏一片寂靜，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章桐的身上。“嘩啦”一聲，章桐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在她抬起的右手中，是一個已經變色的人類顱骨，白色的眼珠依舊鑲嵌在眼眶中，而沒有完全融化的一部分肌肉組織還牢牢地貼在下顎骨上。
雖然見慣了死亡的場麵，但是阿強還是忍不住向後倒退了一步。
借著頭頂的燈光，章桐仔細觀察起了手中的顱骨：“男性，四十歲以上，亞洲血統，……對了，方探長，對方口供中有說死者的死亡原因嗎？”
阿強的本名叫方強，他趕緊回答：“是窒息，對方說是雙手掐住頸部導致窒息死亡的，後來就直接塞進了油漆桶。”
章桐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一聲不吭地轉身把手中的顱骨塞進了潘健打開的大號證據袋裏，然後繼續把手伸進油漆桶中努力摸索起來。
在檢查過所有遺骸之前，章桐不會告訴任何人—自己在死者枕骨部位發現了一個很明顯的放射狀骨裂痕，如果不是用外部重力打擊的話，是不會留下這樣的傷口的，而這樣打擊的後果就是顱內硬膜血腫，人深度昏迷。而死者的舌骨是完整的，並沒有出現斷裂的跡象。
要麼，羅承雲對死者的死因記錯了，要麼，就是當時在現場還有第三個人！
如果是羅承雲的記憶出現問題的話，那就是一個讓人無法相信的低級錯誤。他知道章桐會發現死者死亡的真相，這麼做，難道隻是為了替自己做解脫？既然這樣，又何必煞費苦心地回局裏自首？
章桐的目光落在了油漆桶的桶壁上，突然，她心中一動，伸手撿起地上的桶蓋子，翻過來，眼前赫然發現了幾道深深的劃痕。
很顯然，這是人的指甲留下的。
“我想，他是被活活悶死的！”章桐抬頭看著潘健，“桶內的液體和人體溶化後所占有的體積差不多，油漆桶中沒有油漆，他在這裏至少度過了自己生命中最後的七十二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