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剛趕緊從章桐辦公桌上的文件欄裏找出一份薄薄的檢驗報告,轉身遞給了她:“微痕組剛送來的時候,你不在,我就放在這裏了。”
章桐沒有吱聲,打開檢驗報告,掃了一眼後又合上了,語速飛快地說道:“通知重案組薛海城警官,就說東大發現的女屍,土壤中的揮發性脂肪酸含量顯示,確定死者已經被埋葬了三年的時間。他們要找的是一個在三年前失蹤的年輕女性,具體特征是—年齡不會超過三十五周歲,身高163公分,長發,中等體形,有過抽煙史,沒有生育過。”她又從打印機上抽出一張顱骨複原成像圖,連同檢驗報告一起給陳剛,“把成像圖掃描一下,突出那對耳環,然後馬上發過去給重案組。檢驗報告也要給他們送一份備份的。”
陳剛點點頭。正在這時,章桐隨身帶著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感到有些詫異,因為要是出現場的話,第一時間隻會打辦公室電話。
電話是劉東偉打來的。
章桐一邊摁下接聽鍵,一邊向辦公室門外走去:“劉先生,你怎麼會有我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劉東偉難以掩飾的輕笑:“章醫生,在警局,你的所有聯係方式都是公開的。”
“我正好要找你,劉先生,X光片我收到了。”
章桐順手帶上了辦公室的門,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裏四處回響著,格外刺耳。
“是嗎?我的猜測正確嗎?”劉東偉的語氣有些異樣。為了這個結果,他等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沒錯,他是被害的。但是我並沒有看到蛇的樣本。”
“這個不是很重要,我隻要確定他是被害的就行。別的,我會拜托我朋友繼續跟進這件事。章醫生,方便出來見個麵嗎?”
章桐一愣:“現在?”
“對,我現在就在上次見麵的咖啡館等你。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想,我們見麵談會比較好一點,還有,我這邊有一件東西,和你曾經辦過的一個案子有關,你會很感興趣的,相信我。”電話那頭,劉東偉的口氣顯得很肯定。
章桐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對方卻早已經掛斷了電話。
剛走出警局大樓,寒冷的北風就迎麵吹來,裹挾著雪花漫天飛舞,空氣中充斥著久違的清涼和冰冷。章桐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空氣。地上和地下的感覺就是不一樣,自己的辦公室在地下一層,又沒有窗戶,所以,她格外珍惜每一次來到地麵的機會。
綠燈亮起,章桐裹緊了圍巾,低著頭,匆匆走過警局前的人行橫道線。她必須赴這個約,因為她隱約之間意識到,劉東偉電話中所提到的“那件東西”可能是解開自己目前所遇到的難題的唯一一把鑰匙。
又是紅燈了,在跨上安全島的那一刻,章桐抬起了頭,已經可以看到咖啡館了,劉東偉就坐在靠窗的那個位置上,正在低頭一邊翻看著什麼,一邊沉思。
“真要命!”章桐小聲嘟囔了一句,用力咬著嘴唇,在綠燈亮起的那一刻,她加快了腳步走向不遠處的咖啡館。
又下雪了,他站在大街上,抬頭望向天空,任由冰冷的雪花跌落在自己的臉上。他的臉因為寒冷而變得有些麻木。環顧四周,雖然自己的身邊人來人往,但都是匆匆而過,根本就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難道不是嗎?這個世界上,其實每一個人都隻是過客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了馬路對麵牆上貼著的一張海報上。在布告欄五花八門的眾多海報之中,它並不起眼出眾。白色的底子,醒目的大字,雖然隔得這麼遠,他卻依然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他沒有再猶豫,徑直穿過馬路,走向那張海報。一輛出租車在離他不到一米遠的地方猛地刹車,憤怒的司機打開窗子就一通怒吼—“不要命啦!有你這麼過馬路的嗎?撞死了誰負責啊!……”
但是他卻充耳不聞司機的指責,仿佛這個世界上就隻有眼前這張海報的存在,而別的—生?或者死?對他來說,都顯得不再重要了。
海報上寫著—著名女雕塑家司徒敏女士作品展會。地點:市體育館。時間:十二月二十四日至十二月二十八日。
他麵無表情地伸手揭下了海報,小心翼翼地卷起來,然後夾在腋下,旁若無人般地揚長而去。
一陣冷風吹過,雪花漫天飛舞,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的陰暗處。
章桐走到咖啡桌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或許是想多留住幾個客源,所以咖啡館裏開足了暖氣。
劉東偉的個子比劉春曉略高,有將近185公分,所以,小小的咖啡桌與他高大的身軀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他窩在咖啡椅裏,顯得很不舒服的樣子。
抬頭看見章桐,劉東偉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你好,章醫生。”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章桐點點頭,算是問候過了,她順手把裝有X光片的信封遞給了劉東偉,“ 死者的舌頭是被一把鋒利而又小巧的刀給強行割去的。舌骨雖然是我們人體最柔軟的骨頭之一,但是它畢竟是骨頭,咬痕和切割痕跡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來。所以,死者不是被蛇咬死的,是被人用刀子直接從根部割去了舌頭。如果要我說的話,那就是這人雖然沒有醫學背景,但是非常熟悉人體構造。我所能幫你的,就是這些了。”
“什麼樣的刀子?能分辨出來嗎?”
“如果光從手頭證據來看的話,死者的麵部尤其是口腔部位邊緣沒有受到明顯的損壞,而這把刀又能在死者的口腔內部實施切除行為,所以,可以推測,這把刀的長度不會超過十五公分,我是指刀刃和刀柄加起來,至於別的,我就不清楚了,因為我沒有看見屍體,不好下結論。”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凶手是個非常慣於用刀的人。”
劉東偉雙眉緊鎖,一臉愁容,他靠在身後的椅子上,雙手一攤,神情顯得很無奈:“司徒老師是個脾氣性格都非常好的人,在我印象中他沒有與人結怨過,為什麼有人會要殺他?他的隨身財物也沒有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