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潘多拉魔盒(3 / 3)

趙家瑞是一個渾身包裹著秘密的男人,就像一隻厚厚的甲殼蟲。—這是“皮球”所能想到的對趙家瑞最恰當的比喻。

如今看來,似乎隻有“皮球”才知道趙家瑞的秘密,這是他的天賦,一點都不奇怪,他本來就是靠挖掘別人的秘密而生存的,而這個世界上,像他這樣的人,相信也絕對不會隻是少數。

“皮球”雖然貌不驚人,在事業上也是庸庸碌碌,但是隻要時機對了,他就會立刻展現出自己的過人之處。他從趙家瑞冷漠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內心深處所隱藏著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很顯然趙家瑞是寧可選擇為它而死的。所以,“皮球”很得意,就像賭徒終於翻牌成功贏了五百萬一樣興奮異常,很快就花大價錢從打聽到的知情者手中恩威並施地買下了這個秘密。因為好秘密是應該被分享的,而把它公之於眾似乎已經成了他下半輩子唯一為之奮鬥的目標了,想到即將向自己走來的新聞界至高無上的榮譽,還有那新聞部主任諂媚的笑臉,在開車轉彎加速上高架的那一刻,“皮球”得意地哼起了小曲兒。

人一高興就容易出事,或許是路麵不平整的緣故,也可能是車本身的大梁問題,一陣異常猛烈的顛簸突然襲來,刹車瞬間失控,“皮球”的臉色刷白。他慌亂地踩著毫無反應的刹車,嘴裏念叨著奇跡趕緊發生,可是,除了眼睜睜地看著一輛重型集裝箱貨車的尾巴離自己越來越近外,“皮球”所能做的,就是在絕望中徒勞地騰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似乎這樣就能夠逃過一劫。

這無異於掩耳盜鈴。

猛烈的撞擊撲麵而來,崩裂的集裝箱車門無法阻擋住冰冷的鋼筋條穿透不堪一擊的車窗玻璃,隨之而起的巨響聲中破碎的零件漫天飛舞,當這一切終於結束的時候,經過的人們不無驚恐地發現“皮球”的身體竟然孤零零地被高高地掛在了半空中,四肢拚命抽搐了幾下就不再動彈了,而支撐著他的是斜掛在車門上的兩根粗粗的橋梁鋼筋,痛苦結束得很快,因為在被挑上半空中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死了,巨大的衝撞力使得集裝箱車裏的鋼筋在慣性的作用下不偏不倚地插進了“皮球”的心髒,並且均勻地分布給了左右心室,殷紅的血液一滴滴地順著逐漸冰冷的軀體緩慢地滴落到地麵。

看到這慘烈而又恐怖的一幕,集裝箱貨車司機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麵上,麵如死灰,渾身發抖,見到鬼一般地嘴裏喃喃自語:“……不是我幹的,不是我幹的……”

生命的結束往往隻是瞬間發生的事情。不到半小時之前,半空中的這個男人還在做著事業發達的美夢,如今,他卻帶著無盡的恐懼—死了。

距離趙家瑞的死刑被執行時間恰好過去整整一個小時。

下雪了,沒有任何征兆,雪花就紛紛揚揚地飄落。警局灰色的五層小樓外麵沒過多久就被大雪所覆蓋。屋裏的暖氣斷斷續續地,法醫主任章鵬剛接完一個電話,沒寫幾個字就寫不下去了,他幹脆放下手中的筆,朝手上拚命哈著熱氣,希望這樣能夠讓自己的雙手變得稍微暖和一些。他是個書卷氣十足的男人,身材偏瘦卻顯得十分精神,除了眉宇間總是帶著幾絲憂鬱外,他給人的感覺是平靜中充滿著睿智。

剛剛接到的電話是監獄刑場打來的,章鵬破天荒頭一次沒有去參加死刑的執行。或者說他不忍心去直觀地麵對死亡。案子是終於告一段落了,雖然心中還是有很多疑慮,但是章鵬很清楚自己已經盡力了,他又一次拿起了鋼筆,在小工作筆記上一筆一畫地繼續寫著自己此刻複雜的心情:

……所以,趙家瑞今天被處決了,作為主檢法醫師的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我總感覺他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但是可惜的是,他是帶著秘密走的。我希望我沒有做錯,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窗外,不知不覺早就已是夜色朦朧。


1.潘多拉魔盒

三十年後。

黑暗的房間裏播放著一首二十多年前的老情歌,音量不大,似乎這才是真正地在享受音樂。

他席地而坐,筆記本電腦就放在雙腿上,目光緊盯著屏幕神情專注,眉宇間時而緊鎖時而放緩,臉上卻看不出一絲表情。

時間過得真快啊,記憶中的那一幕就好像在昨天才剛剛發生過一樣。或者說,在他的腦海裏已經完全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而反複思考行動的步驟,不斷地對計劃進行修改,直到趨於真正的完美—這才是兩年多以來,他幾乎每天晚上都雷打不動要去做的事情。

他在等待,一塊巨大的拚圖就差最後一塊碎片了。這是一件讓人感到激動人心的事。

十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飛舞著。就在這時,電腦音箱裏又一次發出了清脆的叮咚聲,要是他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第十八封郵件了。三個星期之前,一個被精心掩飾的電話開啟了後麵這一連串的噩夢,隻不過,這些噩夢即將屬於別人而已,而沒有人知道屋主人才是這些噩夢背後真正的操縱者。

在麵前的清單上敲下最後一個數字9 後,他便順手點開了屏幕上的郵件提示。

發這封郵件給自己的人貪得無厭且永遠都不會得到滿足,他毫無廉恥地標榜著靠販賣別人的秘密而生活,其實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秘密早就被別人所掌握了。因為這個世界上,哪怕是死人,都不會有別人所無法探聽到的秘密。說實話,屋主人根本就不想和這種人打交道,甚至發自骨子裏的厭惡,但是目前卻還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不想過多地去拋頭露麵來引起別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