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願意“吃官司”,也沒有人願意“食死貓”。“食死貓”是廣州話,意思是受冤枉背黑鍋。廣州人不說“吃”,而說“食”。比如食穀種,就是吃老本;食塞米,就是白吃飯;食貓麵,就是被申斥,相當於上海話的“吃排頭”;食碗麵反碗底,就是忘恩負義,翻臉不認人。最讓人看不起的是“食拖鞋飯”,意思是靠與自己有密切關係的女人出賣色相過日子。“食拖鞋飯”和“吃豆腐”正好一對,都不怎麼體麵,但前者更沒麵子。
一個人,如果總是“食死貓”或者莫名其妙地“吃官司”,那就是運氣不好了。運氣在吳語中叫作“額角頭”,也叫“額骨頭”。額骨頭也就是額頭。運氣為什麼叫額頭呢?大約因為運氣是要“碰”的。人身上,最容易被“碰”的就是額頭。所以,一個人運氣好,在吳語中就叫“額骨頭高”或“額角頭高”,甚至直接就叫“額角頭”,比如“儂今朝額角頭”,就是“你今天運氣特好”的意思。
野史中額骨頭最高的人是蘇小妹。蘇小妹據說是蘇東坡的妹妹,曾被蘇東坡作詩取笑說:“腳踵未出香房內,額頭先到畫堂前。”可見其額頭之高。小妹也不含糊,當即以老兄的長臉作答,道是“去年一點相思淚,今日方流到嘴邊”,也可見其臉麵之長。看來兄妹二人都其貌不揚,一個“衝頭”,一個“馬臉”,正所謂“人不可貌相,海不可鬥量”。
額骨頭最高的神則是壽星。誰都知道,壽星的額頭又大又高還肉突突的,不折不扣的是一個“壽頭”。然而在上海,“壽頭”卻是罵人的話,意思和北京的“傻逼”差不多。因此傻裏傻氣就叫“壽頭壽腦”,上了當還一點感覺都沒有的則叫“壽頭麻子”(也叫“壽頭碼子”“壽頭模子”),而呆頭呆腦、土裏土氣、不懂世故、不通人情就叫“壽”。這就奇怪,難道做壽星不好?原來此“壽頭”非彼“壽頭”。它不是壽星頭,而是豬頭。江南習俗,冬至之前,要買豬頭醃透風幹以備敬神之用,又尤以額頭皺紋如壽字者為上選,叫“壽字豬頭”,簡稱“壽頭”。(請參看薛理勇《閑話上海》)所以,壽頭的意思就是豬。顯然,誰要是做了壽頭,或被看作壽頭,旁邊便多半會有人在磨刀子了。
“壽頭”既然是豬,“衝頭”也跟著倒黴,都被看作是最好欺負,不斬白不斬的“戇大”;而慫恿那些“壽頭壽腦”的家夥衝鋒陷陣盲目行事,自己坐收漁利的行為,就叫“斬衝頭”。上海人一個個“門檻精來兮”,好容易逮住一個“壽頭”,豈有不狠狠“斬一記”之理?
真不知長著一個大衝頭的壽星老兒聽了會作何感想。
大約也隻能“吃不了兜著走”了。
沒有人願意“吃官司”,也沒有人願意“食死貓”。“食死貓”是廣州話,意思是受冤枉背黑鍋。廣州人不說“吃”,而說“食”。比如食穀種,就是吃老本;食塞米,就是白吃飯;食貓麵,就是被申斥,相當於上海話的“吃排頭”;食碗麵反碗底,就是忘恩負義,翻臉不認人。最讓人看不起的是“食拖鞋飯”,意思是靠與自己有密切關係的女人出賣色相過日子。“食拖鞋飯”和“吃豆腐”正好一對,都不怎麼體麵,但前者更沒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