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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夢章間接得到杜大人從孝子鄭興身上敲詐銀子的情報,他心裏並沒有引起重視,煩心的大事還忙不過來呢。他前腳送走永安堡的村長魏老先生,後腳就有一名衙役來報,說朝廷派下到民間選秀的大員許廷輔大人馬上就會駕到,要陳夢章親自出衙外去恭迎。
陳夢章半躺在太師椅上,聽完衙役的稟報,立刻頭就大了。“兩征”的差事還在那裏擱著騎虎難下,朝廷就又派官差下來到民間選秀,這一樁接一樁的公差壓下來,讓我這個小小的縣令怎麼去應對?怕是跑丟鞋子也跑不過來呢!再說這個隋煬帝也真是的,怎麼就沒聽說過這樣一句俗語:虱多不咬人,債多不壓人。老百姓真要是負擔過重承受不了,就幹脆豁出一條命來不理不怕你了,甚至會揭竿而起。到那地步,你有什麼辦法,你真能把他們都關起來,或者統統把他們都殺掉?更何況因為“兩征”的事,前些日杜日虛、吳二下去在永堡村會被開黃,吳二遭打,受了那麼一場重辱,現在又要領著朝廷派下的官差下去選秀,怎麼得了?真能愁煞人!
陳夢章雖然滿腹怨氣背地裏發牢騷,但朝廷詔令下來,是無論如何都不敢違抗,還得裝出一副笑臉。要不,弄不好別說這七品芝麻官帽要被摘掉,怕連腦袋瓜子也難以保住!
陳夢章在極短的時間裏,腦海中閃電似的掠過這麼多事,有些不高興地問道:“什麼馬上就到!是一個時辰,還是兩個、三個時辰?你讓我怎麼去迎駕?”
低垂眼瞼站在那裏的衙役被陳夢章的高聲問話驚得一凜,連忙抬眼望向陳夢章結巴著回話道:“回縣太爺話,小的也說不準。隻是剛才聽州府策馬前來遞急信打前站的那小吏稱,朝廷派下來選秀的朝廷大員許廷輔大人,馬上就到,要縣太爺您親自衙外恭迎。別的,小的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陳夢章麵容陡地嚴肅起來,瞪著那衙役厲聲道:“糊塗蛋!怎麼不問個明白?那個州府打前站的衙差現在哪裏?”
衙役立刻答道:“回縣太爺話,小的已安排他在客房歇著了。”
陳夢章直起身厲聲訓道:“還有沒有規矩,這麼大的事,怎麼不讓州府的衙差親自來向本太爺稟報?立刻去把他給我叫來。”
“是,小的馬上就去!”那衙役被訓得頭上冒出一層冷汗,一躬身趕緊小心退下,向外麵匆忙跑去。
很快,衙役便將州府前來打前站的那個衙差領著走進門來,陳夢章冷冷地寒暄了兩句,衙差便將朝廷大員許廷輔下來到民間選秀馬上就到的事,向陳夢章作了稟報,並言稱此事已有公文在先。陳夢章張開文帖看了看問幾時駕到,有多少人,那衙差便說不清楚。陳夢章雖然內心極不高興,但對上級衙府派下的衙差卻也奈何不得。衙差走後,陳夢章凝神略一沉思,銅鏡前整理過一番衣冠,便立刻差人叫來杜日虛去張羅衙外恭迎朝廷大員駕到的事。隨即,便換了一副臉孔,麵帶悅色,領著一幹人等匆匆出到衙外恭候去了。
誰知陳夢章領著一幹人等一動不動恭候在衙外大門兩側,眼睛望著前方道上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卻遲遲等不來朝廷大員許廷輔大人一行人等駕到。情急之下,縣丞杜日虛急急地跑去問過那位歇在客房的衙差,那衙差還是說馬上就到。這讓領著一幹人等恭候在衙外的陳夢章一時覺得等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怎麼是好。
明晃晃的太陽下,陳夢章依然肅容在那裏恭候著,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杜日虛見陳夢章額頭上已冒出亮晶晶的汗珠,眉宇間透著些許煩惱,湊上前笑容可掬地討好道:“縣太爺,這裏有在下領著人馬恭迎,您先回去歇歇吧!”陳夢章從袍袖中取出巾漬擦去額頭的汗粒,一擺手道:“本太爺可沒有那麼大的膽量,朝廷派大員下來,這麼大的事,誰敢有半步失迎!”一聽這話,杜日虛收起笑容,一下變得格外莊重起來,看定陳夢章的臉說道:“縣太爺,在下剛才跑去從打前站的小吏那裏打聽到,朝廷派大員許廷輔這次下來,不單是給皇上太原離宮選秀女,還兼督察‘兩征’的事呢!”
陳夢章聽得一怔,神情不由緊張起來驚訝道:“沒想到事情會來得這麼急,本想將此事緩緩再說,想不到朝廷很快就派大員下來督辦,看來這‘兩征’的事是躲也躲不過,拖也拖不了,得趕緊去辦。”杜日虛神色詭異地突然道:“在下剛才跟那個衙差聊了一會兒私下打聽到,如果這次‘兩征’的朝廷官差完成不好,朝廷大員將有生殺大權,弄不好是要就地革職查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