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和定定地望著池中各色魚類,突然明白那卦中含義:魚生於水,乃為陰類,是下民百姓之象,即“下人象”也;魚有鱗甲,乃是兵甲之征,即“兵之應”也;而武宗捕魚,事起江彬、張陽等奸佞小人,
即“邪人進,賢者疏”也。
武宗駕崩,源於一條白魚,原來他自始至終都沒逃過那句讖語。
江玉和又走訪積水池附近人家,有人說起武宗南下平叛,其屬下有一宦官名曰吳經,因武宗喜好女色,便在揚州城內搶奪黃花閨女,用於進貢。清江浦有一女子,正在揚州城內親戚家小住,被吳經強搶了去,
受武宗侮辱。後此女回到家中,無顏存世,便投積水池而死,至今未見屍首。
江玉和這下全都明白了,這積水池本就是陰氣聚集,那女子定是怨氣不散,化作溺鬼,索了武宗的命去。
想起武宗在位多年的作為,江玉和不禁感慨,歎道:“人命可改,
天命難違,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回到孝陵衛,他便上書新皇帝,托辭年事已高,舉薦陸子淵接替自己,從此不知去向。
陸子淵想起往事,歎了口氣,道:“種因得果,業報輪回。希望我皇懂此道理。”
又說:“我皇登基之時,咱們用五星之術推算,料其有三劫,這次客星出現,恐怕是為第一劫啊。”
“嗯,時間上,看是差不多。”沈煉點頭道。
陸子淵站起身來,正色道:“沈千戶,此事幹係重大,切不可為第三人所知。我命你即刻準備,天明之時,隨我去京城麵聖。”
2揚州府,青溪。
嚴錫爵等人日夜兼程,總算到了青溪。看日頭正高,嚴錫爵便帶大家找了個飯館坐下,點上四大碗八大盤。打算用罷午飯之後,讓孩子們到後麵客房睡上一覺,夜裏好進鬼市。
“師尊,那晚你為何要刀劈那個被上身的人?”陸亦軒往嘴裏塞了塊肘子,邊嚼邊問,“博聞科中曾講,被上身之人尚且有救。”
嚴錫爵正在品著葫蘆裏的酒,禦賜的“太禧白”早已在路上喝光,
現在裏麵打的是“女兒紅”。聽了提問,他環視一周,反問:“依你們之見,為師是對是錯?”
三人搖頭,唯郭丹鶴道:“不可吧?誇巴山長不是說孝陵衛是保國安民嗎?”
“嗬嗬。”嚴錫爵幹笑兩聲,“丹鶴所言不錯,乃正義之言。但須知我孝陵衛職責所在,我等隻為當今聖上,其他則無需考慮。另外,你們要記住,鬼物陰損狠毒,今後凡遇鬼物以他人性命相脅,但以殺敵為要,勿論人質生死,要不恐怕連自身性命都難保。此乃孝陵衛常例。”
司馬隆點頭稱是,陸亦軒和牛德皋麵對麵吐了吐舌頭表示驚訝,郭丹鶴則仍是不服,嘟囔道:“我當孝陵衛乃是天地正氣之所在呢。”
嚴錫爵聽罷,也不生氣,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邊喝酒邊往賬房那裏走去,丟下一句話:“今後爾等自會明白!”
眾人一覺睡到子時,嚴錫爵把房錢扔到桌上,帶著大家從後牆翻了出去。
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眾人來到一個山腳下。這山周圍並無山脈相連,乃是一座獨山。嚴錫爵指指山頂說,鬼市就在山上。大家跟著經長一路上山,隻見這山怪石突兀、草木不生,料想平時定是人跡罕至。
還好山並不算高,大家很快到頂,隻見山頂這並不大的地方,竟布滿了墳頭,還有點點鬼火遊蕩其間。
“怪了!”陸亦軒心想。
郭璞《葬經》有雲:“五害者,童、斷、石、獨、過也。”指五種生氣不聚、葬事不利的山巒:“童”指山嶺光禿、寸草不生;“斷”指山勢隔斷、生氣隔絕;“石”指巉岩崢嶸、塊石粗頑;“獨”指單山獨龍、四顧不應;“過”指勢挽不住、滔滔而去。正所謂五害不親,但凡山巒,隻要符合其中的一個特征,便屬於勢惡形壞,絕不可安葬。
今天這山,五害之中居然應了“童、石、獨”三害,按說不可能有人安墳於此,但卻偏偏有數十個墳頭,煞是詭異。
想到這,一陣山風吹來,陸亦軒不禁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