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以這樣的方式結束性命。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做的一切,他布的局,不論多麼龐大,多麼不可思議,其最終的意義,不過是為自己一點一點挖好墓穴。

屍女複活之時,便是他躺進墓穴之時。

他明明知道,卻還是那麼拚命去做。

鍾晨煊突然發覺,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旁觀者。

“去地宮吧。”連胤的目光從羅德的屍體上移開,恢複了往日的冷靜自若,“屍女我會處理。”

鍾晨煊回過神來,握著七寶舍利正要邁步,卻又停下,回頭對連胤道:“似乎有點不對頭……”

話音剛落,二人同時感覺四周的溫度在瞬間低至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不止身體的每寸骨骼,連魂魄都被凍結成冰了一般。

透明的空氣,突然有了清晰的流動,似一片被外力攪亂的平靜湖泊,震蕩出一圈圈碩大的漣漪。

“凍心咒……”連胤微一皺眉。

正當二人困於不可動彈中時,漣漪的中心,咻一下飛出個高大的黑影,以敏捷得不似人類的速度,輕易穿過保護屍女的結界,抱起她,快速返回至來路。

在黑影即將鑽入那圈空氣漣漪的中心時,它略略回過頭,寬大的黑色鬥篷下,露出半截麵孔,一張薄唇揚起優美的弧線——

“舊的結束,新的開始。”

這個聽不出喜怒抑揚的男聲,其實是極好聽的,可是,每個字卻都伴隨著若有若無的詭魅回聲,聽起來,說話人似不在這個空間一般。

留下這句話,黑影鑽入了身前那個不知通往哪裏的神秘通道,同屍女一道,幹幹淨淨地消失在鍾晨煊和連胤眼前。

空氣中的異常流動,頃刻間停滯,異常低的溫度也在這一刻,驟然恢複正常。

剛剛發生的一切,仿佛隻是場短暫的夢魘。

鍾晨煊從“凝固”狀態釋放出來,醒醒神,扭頭朝屍女所在的地方一看,方才確定那不是夢魘,的的確確有人從他跟連胤的眼皮子底下,帶走了即將完全複活的屍女。

那個裹著黑色鬥篷的男人……為什麼既陌生,又熟悉?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連胤看著那黑影消失的地方,冷笑,“有趣得很。”

鍾晨煊收回疑惑的視線,對連胤道:“羅德早就該知道,就算他能成功複活屍女,你這個冥王也有一百種方法重新毀掉她。所以,他不可能隻滿足於用那麼大的代價,用自己的性命換回一個不完整的屍女,讓她剛剛睜開眼不到一個鍾頭,就再次毀在你手裏。而到了這個時候,瀕臨死亡的他,已經沒有任何能力再保護屍女,更矛盾的是,他還將他唯一可以威脅你的工具——七寶舍利那麼容易地交給你,他難道不怕你拿到舍利之後,即刻就毀了他費盡心思才‘救回來’的人麼?”

這個,便是鍾晨煊心裏,突現的疑惑。如此周道聰明的旁觀者,焉能在事情已經進展到如此地步的時候,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

連胤眼中有異光閃過,他拿過鍾晨煊手裏的七寶舍利,端詳片刻,道:“舍利上被下了凍心咒的第一重咒力。”

在他的指點下,鍾晨煊這才看清,光華的舍利子表麵上,除了流動的七彩祥光,還有一層淡淡的,正在散去的冰涼霧氣。

“凍心咒乃是鬼獸一族所創的咒法,可在瞬間凝固萬物的行動。共分兩重咒力,一重下在與凍結目標直接接觸的物事之上,另一重咒力則由施咒之人直接發起。”連胤冷笑,“羅德背後,有個真正的高手。一個旁觀者,卻會使用鬼獸之王玄麒蛇母的黯冥修影術,到最後還想到在七寶舍利上下手,凍結你我,讓背後的人有充足的時間,不費吹灰之力帶走屍女。他身後的這個合作者,才是真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