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淩明鼎有點茫然了,“哪一次?”
羅飛確認道:“就是剛剛結束的那場表演。還有比這更好的舞台嗎?夏夢瑤苦心經營,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
淩明鼎搖搖頭:“可小夏表演時根本沒說過那些話。”他盯著羅飛,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指鹿為馬。
“她說了,隻是你沒有聽到。”
淩明鼎啞然失笑:“這怎麼可能?我全程都戴著耳機,一個字也不會漏掉。”
羅飛告訴對方:“你聽到的並不是現場表演,而是彩排時的備份錄音。”
彩排時的確製作了備份錄音,但那錄音隻有發生意外時才會播放。
夏夢瑤的現場表現一切正常,怎麼會播放那段錄音呢?淩明鼎皺著眉頭,還是無法理解。
羅飛這便詳細解釋:“夏夢瑤使用的那個麥克被我做了手腳,麥克裏藏著一個頻道切換器,由我在後台遙控操作。當現場觀眾戴上耳機,表演正式開始的時候,我就把公眾傳播頻道切換成事先準備好的備份錄音。而夏夢瑤的現場同期聲會傳送到另一個特定的頻道,這個頻道隻有我能收聽到。”
是這樣的?淩明鼎將信將疑:“這個……你可以做到?”
“當然可以。技術上的細節暫且不論,你隻要明白,你、所有的觀眾,包括演職人員,你們聽到的全都是備份錄音;隻有我一個人聽到了現場的同期聲。夏夢瑤最終的表演和彩排時完全不同--”說到這裏,羅飛掏出了一個耳機般的電子器件,“我製作的現場錄音,你想聽聽嗎?”
真相就在眼前,淩明鼎卻感到一種莫名的畏懼。良久之後他才鼓足勇氣點了點頭。
羅飛把外設耳機遞給淩明鼎,自己手裏捏著一個控製器。等對方戴好耳機後,他按下了控製器的開關。
夏夢瑤的聲音在耳機中響起,一貫的柔美,帶著一種能夠直刺人心的魔力。但那些話語卻是淩明鼎從未聽過的。從催眠的角度來說,錄音中的每一句話都設計得極為精妙,仿佛煦暖的溫泉無聲無息地沁入聽者的心田。
正如羅飛描述的那樣,在十八分鍾的時間裏,夏夢瑤先是把人們的記憶帶回生命的,然後便開始灌注一個概念,死亡即是重生。“與其在絕望中生存,不如在希望中死去!”
當聽到最終的結束語響起,淩明鼎的精神防線已全麵崩潰。他艱難地將耳機摘下,手腕顫抖,無法自製。
“現在你知道她的陰謀了?”羅飛幽幽說道,“如果當時這段語音傳播出去,將有一億人被催眠,他們將接受‘死亡即重生’這個概念。
然後那些對現實絕望,想要重新來過的人便會紛紛自殺。保守估計,這種人在群體中的比例也超過百分之十。所以我說,這是一樁可怕的、以一千萬人為目標的謀殺案!”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淩明鼎痛苦地咬著牙齒,臉色蒼白。
“你還沒理解她的願望?”羅飛看著淩明鼎,然後他模仿夏夢瑤的語氣說道:“我希望所有活著的人都能幸福。”
淩明鼎的身體猛地一顫,他被某種巨大的恐懼擊中了,勉力扶住牆才沒有癱倒。
夏夢瑤的催眠術會讓一部分人自殺,這部分人有著既定的特征,他們懷舊、對現實不滿,他們過得並不幸福。
“我希望所有活著的人都能幸福。”
這個美好的願望如果換個說法,瞬間就變得殘酷無比。
--“讓所有不幸福的人都死去。”
這就是夏夢瑤數年來所追求的最大的人生夢想。
淩明鼎覺得胸口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窒悶難忍。他扶著牆幹嘔著,卻又什麼都嘔不出來。半晌之後,他才艱難地從喉口擠出幾個字:
“是我害了她……”
羅飛唏噓歎道:“你終於明白了。”
是的,一切已如此清晰,怎能不明白?
三年多之前,運河邊。淩明鼎和夏夢瑤第一次相遇。
身為重症監護病房的護士,夏夢瑤卻無力挽救那些垂危者的生命。
她的心靈被痛苦的涓流慢慢侵襲,最終形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心穴。女孩無法排遣這樣的壓力,她來到河邊,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是淩明鼎救了夏夢瑤,他在對方的心穴上搭建了一座心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