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夢瑤登上汽車的時候,她的神色平靜而滿足。她以為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她並不畏懼世人的誤解,她也甘心接受任何懲罰。
隻要能讓這世界更加美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汽車已經發動但還沒有開出。駕駛室裏的淩明鼎通過後視鏡看著女孩,良久之後他像是作出了某個決定,突然掛擋踩下了油門。伴隨著發動機低沉的咆哮,汽車一頭紮進了前方無邊的夜色。
坐在副駕上的羅飛發現走的並非出城的路,便問了聲:“這是去哪裏?”
淩明鼎沒有回答,隻顧著埋頭開車。大約二十分鍾後,汽車駛進了省城人民醫院。淩明鼎停好車,轉頭對夏夢瑤說道:“下車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夏夢瑤並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但她還是很聽話。在她心中,淩明鼎是一個偉大的導師,她信任對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
羅飛也下了車。他心中略感困惑,但是淩明鼎表情嚴肅,似乎不便多問。
淩明鼎在前麵帶路,三人進了電梯。片刻後電梯在七樓停下,出來一看,前方有一扇緊閉的大門,門上寫著“搶救室”三個大字。門外的等待區坐著十來號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愁容滿麵。
“我們在這裏等會兒吧。”淩明鼎低聲說了句,然後他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羅飛和夏夢瑤也分坐在他的兩邊。
不遠處的十來號人對這三位不速之客並未留意,他們的心思全在那緊閉的搶救室內。不用說,必是有至親家人在室內經受著生死的考驗。
片刻後羅飛終於忍不住了,他附耳向淩明鼎問道:“這是什麼情況?”
“我有個朋友在這邊當主治醫生,我一個小時前打過他的電話。他說正要去搶救一個危重的病人,這個病人能夠生還的概率非常小。”雖是回答羅飛的提問,但淩明鼎說話時卻特意轉頭看著夏夢瑤。
羅飛心中一動。難道淩明鼎還不死心,又想對那女孩實施什麼心理治療?既如此,倒不妨看看效果。但無論如何自己絕不會放棄將夏夢瑤移交司法的基本立場。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搶救室的門開了。一個醫生走出室外,立刻有幾名家屬迎了上去。那醫生低聲說了句什麼,走在最前麵的中年婦女發出一聲悲泣,隨即身體便軟軟地癱倒在地。
後麵一個半大的男孩俯身抱住那女人,兩人相擁痛哭。他們的悲傷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周圍眾人或捶胸頓足,或黯然垂淚。整個等待區哭聲一片。
不遠處的夏夢瑤睜大了眼睛,她看著這副淒涼的場景,心如刀絞。
淩明鼎的聲音忽地在她耳畔響起:“死亡,對死者本身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但在親人朋友眼中,這卻是一種最痛苦的離別。”
夏夢瑤身體驀然顫抖了一下,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淩明鼎還在低語:“以一個人的解脫換來眾多人的痛苦,這就是你所追求的幸福嗎?”
夏夢瑤無語凝噎。半晌之後,兩行清淚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汽車再次開出,這回終於駛上了出城的道路。
夏夢瑤斜靠在後座上,雙目緊閉,似乎已經睡去。這一天她經曆了太多的東西,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已疲倦之極。
羅飛長時間看著懸掛在眼前的一個平安結,貌似發呆,心中卻思緒萬千。
當汽車駛入城際高速路的時候,羅飛問淩明鼎:“你這是為什麼?”
“心橋治療術已經失敗了,那就用爆破療法吧。我已經親手炸掉了那座心橋--”淩明鼎停頓了一會兒,他似乎在鼓足勇氣以說出後續的話語,“接下來不是重生,就是毀滅!”
羅飛心中悲涼。他忘不了夏夢瑤在搶救室外的表情,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他甚至有點同情那個女孩,當多年來的精神支柱崩塌之後,她將如何麵對今後的生活?
可這不正是爆破療法的精髓嗎?用最極端的手段將心穴徹底暴露,置之於死地而求後生。
夏夢瑤必須挺過這一關,她才有機會變回一個正常人。
“前麵沒路燈了。你幫我看著點路。”淩明鼎的話語打斷了羅飛的思緒。後者凝起精神,專注地看著車頭前方。
此刻已是淩晨三點來鍾,這是人體最疲勞的時刻。而夜路本就難走,坐在副駕上的羅飛有責任幫著承擔看路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