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逼停了霍明鈞近前的腳步。

“霍先生還有什麼要說的?”

他換回了最初的稱謂,表情切換成客氣的疏離,沒有失態,沒有暴怒,仿佛在一瞬間把所有瀕臨噴薄的情緒都壓回了身體裏,堪堪維持住麵上的平和冷靜,在兩人中間畫下了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

霍明鈞恍然意識到有什麼正在飛快地離他遠去,那些他不曾珍惜的瑣碎情感,毫無存在感地堆積在不知名的角落,臨了卻突然讓他嚐到了割舍的滋味。

“既然你沒什麼要說的,那我來說吧,”謝觀的視線無處可落,便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幹燥冰冷的掌心,“程生對你有救命之恩,但是他……唔,不幸去世了。我長得跟他很像,所以你三番兩次的幫我,都是因為他,對吧?”

霍明鈞一言未發,但這個問題不用回答,謝觀從他的沉默中就能讀出答案。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最初霍明鈞對他的態度忽冷忽熱時有反複,又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伸出援手——因為他長了一張跟霍明鈞的救命恩人有九分相似的臉,霍明鈞見不得他頂著這樣一張臉在泥裏打滾;但謝觀的存在又在時時刻刻提醒著霍明鈞: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斯人已逝,他的緬懷與補償寄托在一個贗品身上,並沒有任何意義。

謝觀懷疑過,但霍明鈞的沉默給了他錯覺,讓他收起揣測,把自己當成了舞台上的主角。直到皇帝的新衣被人一語道破,溫情脈脈的表象脫落,露出底下斑駁的陳年舊事,他才明白自己原來隻是個沒有名字的替身。

“霍先生。”

謝觀語速緩慢,字斟句酌地說:“您之前把我認成其他人,現在知道認錯了,這件事說白了隻是一場誤會,既然大家已經說開,那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雖然確實有點尷尬,但我畢竟是從中受益了。您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擔心我會有什麼情緒。”

多懂事哪。霍明鈞不無嘲諷地心想,被當成別人的替身、像傻子一樣被忽悠的團團轉,到頭來居然還要替罪魁禍首開脫。

謝觀憑什麼要忍氣吞聲,來為他的錯誤買單?

“我是個普通人,長相是父母給的,改變不了。我從前跟您沒有過半點交集,日後也不想頂著這張臉不勞而獲。欠您的人情我一定會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霍先生盡管開口。”

霍明鈞最終還是開了口,啞聲說:“你不用這樣……”

“這是我欠你的,”謝觀拎起椅背上的外套,笑了笑,“拿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總歸要還,沒有據為己有的道理。不過……”

他停頓了半秒,平靜地繼續道:“為了避免誤會,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來往了。”

☆、第016章 助理

謝觀雖然看起來不太容易接近,但脾氣其實很好,溫和謙遜,很少動怒,講理的時候居多,非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動手。

真正見過他耍狠的隻有原公司的幾個人,但也隻是口頭威脅而已,沒什麼實質動作。

這樣很容易給別人留下一種“底線很低”的印象。遇到爭執總是他先退讓,做錯了事也不需要花大力氣安撫,隻消隨便哄一哄,就能輕而易舉地獲得原諒。

所以當他真正決絕起來的時候,根本不會留下任何挽回的餘地。

霍明鈞做決定時沒有把謝觀的反應考慮在內,布置計劃時以為能暗度陳倉瞞過謝觀,最終場麵失控,他眼睜睜地看著謝觀離去,才意識到自己踏入了一個完全束手無策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