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跟個小綿羊似的,怎麼到我這兒就比誰都強……”霍明鈞似歎似笑,自言自語地說了這麼一句。

此刻無外人在側,他身上那股懾人的威勢收斂起來,便隻剩全然的俊美。霍明鈞在一片銀紗般朦朧的光色中垂眸注視著熟睡的謝觀,神情沉靜的近乎溫和。

“我知道你不是程生,你們長的確實像,但我其實沒有把你倆搞混,我隻是、遲遲不肯死心……而已。”

月光透過窗欞,照見半幅可堪入畫的側臉。他的輪廓被濃稠夜色柔化成一個安然沉穩的剪影,臉上沒有謝觀預料中的憤怒和失望,反而在眼底瀲灩著幾分縹緲的笑意。

他低聲說:“我已經失去過一次,同樣的錯誤,這次不會再犯了。”

這句話說完,多年來壓在他心頭的重量忽然奇異地微微鬆動了一下,好像一直擋在頭頂的巨石被挪開了條小縫隙,沉悶地底忽然湧入了一縷新鮮空氣。

可惜謝觀尚在沉睡,自然不會對他這句話有什麼反應。

次日酒醒,謝觀頂著一腦門頭痛欲裂從床上爬起來,剛要拐去衛生間洗漱,餘光瞥見客廳餐桌上的數個白色塑料袋,疑惑地頓住了腳步。

他滿腦子都是漿糊,絞盡腦汁才想起來昨晚喝斷片兒之後被霍明鈞送回來。那些混亂又模糊的片段在他腦海裏狼奔豕突、遍地撒歡,謝觀隻抓住幾個關鍵的剪影……他好像給霍明鈞甩臉色看來著?

酒壯慫人膽,這話說得實在很有道理。謝觀醉狠了那簡直是□□、冷酷無情,這會兒酒醒了,立馬回歸慫人本色。他訕訕地摸著鼻子,心想:“完球了,這回算是把大佬得罪透了。”

他嗅到一點食物的香氣,腳下不由自主地拐了個彎,朝餐桌走去。

桌上放著兩袋早已涼透的早餐,還有一個藥店的紙袋,裏麵裝了一盒解酒藥……還有一盒撲爾敏(注:抗過敏類常用藥物)。

謝觀抬頭看了一眼掛鍾,下午一點半。

他認得樓下早點攤們出品的早飯,最早的那一家通常五點半開門。

也就是說,霍明鈞昨天守了他一整晚,一宿沒睡,臨走前還給他準備好了早飯和藥。

謝觀怔怔地站在桌前盯著那堆袋子,想起昨晚自己幹的好事,一時間心亂如麻,被那種微妙的窩心的滋味堵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真是……”

千言萬語化為一句“我操”,謝觀用力抹了把臉,轉身快步走進了衛生間,往臉上連潑了好幾捧涼水。

這一天恰好是周末,霍明鈞早上七點從謝觀家出門,開車回自己住處,剛跑出去三百米,被早高峰堵了個正著。

他怕謝觀真的對酒精過敏,昨晚一直沒敢走。等天亮了確定人沒事,才到樓下買了藥和早餐。

對他這個年紀來說,熬夜對身體的負擔還是挺大的,沒個一兩天恢複不過來。然而霍明鈞被前堵後擁地逼停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跟他同時出小區的電動車後來居上、一騎絕塵,除了精神上有點疲憊,居然絲毫沒覺得不耐煩。

認識謝觀以來盤踞在心中的焦躁和躊躇仿佛正在被清風徐徐吹散,霍明鈞逐漸找回了熟悉的冷靜與節奏感。當他打碎幻象,重新擺正自己的心態和謝觀的位置後,事情就開始變得有條理起來。

這一晚霍明鈞借著朦朧月光和謝觀的睡顏,心無旁騖地親手揭開了被遮住十年的往事。他清醒地回憶著那個暴雨衝刷的夜晚,驚心動魄的逃亡與刻骨銘心的痛楚,想起那個永遠定格他記憶裏的墜落,以及十年來不肯消歇的固執與妄念。□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