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一擰開瓶蓋,謝觀腦海裏立刻浮起一層淡淡的危機感。潑藥潑硫酸,無論在娛樂圈還是社會新聞裏都不算鮮見,再加上深更半夜的恐嚇信提醒——短短數秒內,他腦海中閃現過無數念頭,對麵人剛揚起手,謝觀的身體本能已經快過有意識的動作,立刻向後疾退了數步。
可他忘了,他背對的正是上台口,身後空無一物。
這個影院的舞台建的略高,化妝間也相應被抬高,出口離地麵至少三米,靠一條曲折陡峭的樓梯相連。
透明液體擦著他墜落下去的身影,分毫未沾,全數進貢給了木地板。
謝觀一腳踩空,身體失重,心中頓時“咯噔”一下。
第一道拐彎,他的頭磕到了樓梯台階,眼前驟然一黑。
第二道拐彎,急速滾落的身體拍在樓梯扶手上,左肩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傳來一陣鑽心劇痛。
謝觀有心在落地之前調整一下姿勢,以盡量減少損傷。然而他像一個被人折斷了手腳的破布娃娃,全身上下沒有一個骨節聽使喚,隻能循著慣性和重力一路滾落,狼狽地仰麵摔下了樓梯。
後腦重重磕在冰涼堅硬的大理石地麵上,眼前晃動的人影,腳步聲和尖叫都如潮水一般褪去。謝觀的手指無力地蜷縮了一下,似乎是想抓住什麼,卻隻是徒勞地握了滿捧空氣,最終耗盡力氣,緩緩地垂落進肮髒的塵土裏。
☆、第052章 身份
病房走廊幽深而漫長, 頭頂的白熾燈常年亮著,燈光沉沉地發烏,隻能照見腳下方寸之地,一眼望去, 牆壁和地板的角落仿佛都消隱在不見光的黑暗裏。
消毒水的味道繚繞不散,配上病房外垂頭站成一排的人, 那氣氛那場麵, 簡直慘不忍睹。
霍明鈞聽說謝觀出事,當天下午從B市飛來, 一落地直奔醫院。他到達時謝觀剛從急救室裏被推進監護病房,霍明鈞沒來得及發火,就被醫生叫進了辦公室。徒留一群辦事不力, 保護不周的倒黴鬼垂頭喪氣,猶如霜打的茄子, 惶惶然地等待最終判決。
主治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頭發濃密,戴著副無框眼鏡,說話和顏悅色的, 有那麼點洞若觀火的意思:“病人的傷勢不算太重,隻需要觀察二十四小時,如果平安的話明天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 家屬不用過於擔心。”
霍明鈞仍是麵無表情地坐著,緊繃的下頜卻微微鬆懈下來,被抽幹的理智裏終於湧入清水, 流淌過焦灼的神經。他周身幾近凝滯的冰冷氣場風流雲散地化開,整個人仿佛重新找回了一絲活氣。
“病人從高處摔下,頭部不同部位遭受過兩次撞擊,不過沒有出現顱骨骨折或者顱內血腫的情況,就是一般的腦震蕩。另外他的左肩肩胛骨上裂了道小縫,屬於輕微骨裂。由於病人的左肩胛骨以前骨折過,保險起見,我們也給他打了石膏。不過不用擔心。”
霍明鈞眉尖一動,疑道:“以前骨折過?”
男醫生從辦公桌上取來一疊X光圖,肅容道:“我也正想提醒你,病人頭部和肩部雖然都是輕傷,但從腦CT和X光看,他以前受過比較重的傷,尤其是腦部,所以家屬要格外注意,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髒,霍明鈞忽然生出一股輕微的戰栗感,好像一種潛藏在天性中,麵對未知的隱約預感。
他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完全被動地聽著醫生的敘述和詢問,一切信息堆積在記憶的硬盤區裏等待處理,CPU嚴重過載,幾乎要熱到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