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1 / 3)

的文友、詩人勝勇,站在椅子的右前不遠處,滿眼恭敬地望著。

七月驕陽,暑氣相逼。剃發之前,汗藏發中,滿頭焦躁。剃發之後,新出汗水,馬上被風吹走。風在頭皮上走過,有丁點兒些微的痛,不太適應。

用手一摸,滑溜溜的,空空蕩蕩。

很快,勝勇也剃淨了頭發。洗淨頭上的浮沫、碎發,他抬頭看我,見我正在摸頭,他也伸手摸了摸。

兩個人對視一笑,恍在夢中。

一直以為一頭長發才叫瀟灑,此刻剃去了頭發,摸一摸頭,感覺也很舒服。

在《佛遺教經》中,佛陀對弟子的教導:諸比丘,當自摩頭,已舍飾好,著壞色衣,執持應器,以乞自活,自見如是;若起驕慢,當疾滅之,增長驕慢,尚非世俗白衣所宜,何況出家入道之人?為解脫故,自降其身,而行乞耶。

剃發光頭,是一種提醒,也是一種界限。

雖然不改舊時人,但舊時行履處,如今要有所改變了。這個改變,就是要在這一天一夜24小時中,與滾滾紅塵、兒女情長劃出一道決絕的界限。

佛門裏的一舉一動,是真正的行為藝術,都充滿了象征。既然要做一日沙門,“使人愚蔽者,愛與欲也”(《四十二章經》),在這一日一夜之中,是要徹底放下的。

平日裏,上班出門臨行前,要照照鏡子,把頭發梳理得光彩整齊。今日剃發,這層牽掛便隨即放下。

摸一摸頭,頓覺已非平日。

徑山禪師有雲“出家乃大丈夫之事,非將相之所能為”。雖未能看破紅塵,徹底擺脫世俗,發願投身空門,但能短期出家做沙彌,也是難得的緣分。

剃度已畢,我與勝勇清掃地麵,把碎發放進垃圾箱,洗淨臉盆,把椅子搬回原處。

明勇師說,光頭並不是和尚,剃發也不代表出家。明天早晨上早課的時候,淨慧老和尚要給你們授沙彌十戒。受了沙彌戒,你們才是真正的出家人。

受戒之前,記住要去洗一下澡,除卻塵勞不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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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沙門》 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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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的溽熱,被一場疾雨驅散。天將晴未晴,雲朵飄移,給大地上的眾生搭起了遮陽傘。柏林禪寺成為溽暑中的一片清涼世界。

天色向晚,暮色漸藍。重樓掩映,佛香四溢,風搖鈴鐸,靜謐安詳。

萬佛樓前的廣場上,數隻盤旋低回的紫燕,飛速地向濕漉漉的青石板做著俯衝,迅即掠起。

我說,燕子是不是以為這是一片水塘?

勝勇說,這是因為空氣濕度大,氣壓低,許多小飛蟲在地麵上飛。

略一沉吟,他問:這裏是佛門勝地,燕子在這裏吃小蟲子,也是殺生,不應該啊。佛菩薩為什麼不出來管一管?

我無語。

在思忖間,普賢閣的門打開了,其他短期出家的營員陸續往普賢閣走來,我們也起身過去。

遵照短期出家的規定,每一個自願做一天和尚的人,都要把隨身攜帶的衣物、手機、錢物等悉數交由寺院封存。之後,依據各自的身高、腳的大小,領取僧褂、僧褲、綁腿、僧鞋、黃海青、袈裟、香袋、缽盂、鬥笠等。

一位英國營員,因為腳太大,沒有合適的僧鞋,滿臉遺憾地放棄了短期出家的機會。

法師為每一個人取了法名,在接下來的一天一夜裏,大家舍去俗家姓氏,相互稱呼法名。

在臨時的沙彌寮,更換上僧褲、僧褂,穿上海青後,大家又攜帶上香袋、缽盂與袈裟,到普賢閣集合,學習出家為僧必須具備的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