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2 / 3)

這是一個巧合,她沒能和他一起去送兒子,因而也無從知道他去了哪裏。隱隱的,她覺得,這是他策劃的一次失蹤,他是自己走掉的。但她不能對任何人說,尤其不能對組織上說。

那一天,一家駐深圳的下屬公司來人,非要晚上請吃明珠海鮮。處長要齊心作陪。她婉拒再三,眼看就要得罪處長,才應允下來,旋即打電話通知平東。在撥通平東辦公室電話之前,她還隱隱的有些內疚。兒子住校,今晚平東隻好一個人等在家裏。對方接電話的人說,賀副局長家裏有事,提前走了。她遲遲疑疑放下電話,手還沒離開話機,它又響了。是平東。他坦然、宏亮的聲音裏沒有任何熱情。齊心,今天班上太忙,一直在開會,恐怕得晚些回去。就這樣。

他好像生怕她會提問,急勿匆地掛斷了。齊心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渾身冒出汗來。他在騙她。無疑的。她的頭脹鼓鼓的,一片虛空。什麼也不能想,什麼也想不出;隻有一個念頭:將有什麼事要發生了。這種事情是當年她跟著他插隊,在集體戶門口種上“紮根村”,在決心非賀平東不嫁,在他當上公社革委會委員、副縣長以至回北京當了副局長之時,她都一直堅信不移絕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晚上的海鮮吃得沒滋沒味,做東的深圳老陳幾番努力才把桌上的氣氛活躍起來。齊心六杯酒下肚仍然鎮定自如,在座的三位男士包括處長在內都驚訝得讚不絕口,一直誇到晚餐結束。最後還幾次封她為“冷美人”。處長也在失態之中脫口說出,小齊,別看你平時總繃著臉,你倒別有一番風韻呢!

齊心明白他們的意思,知道都是好意,都想讓她快活。走出門來,殘冬未盡,料峭的北風之中,她堅持要自己走,為了清醒清醒。

齊心往西走上地安門大街,站在十字路口竟不知何去何從。北京的夜空是暗紅色的。北邊鍾鼓摟黑黝黝的剪影映襯在暗紅色的夜空之中,飽含著舊日情懷。當年她還小,15歲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冬夜裏,她和學校的紅衛兵們前往天安門廣場時一齊路過這鼓樓腳下。哪裏係掛著青春,哪裏就是聖地。青春是與激情、理想相連的,是與愛情、友誼相連的,哪裏儲存著這一切,哪裏就永遠美好。

當年的純潔更襯托了如今的齷齪。重新想起平東。她才記起剛剛想做的是什麼。是證實。證實那個騷擾了她幾個小時、要相信卻不願相信的事實。她乘車繞過三個路口,下了車,又向一條小銜緩步走去,前麵就是平東的機關。大門傳達室亮著燈。齊心敲敲窗戶。裏邊一個老頭探出頭來。您瞧瞧,這裏邊駿黑,能有人嗎?早走光了。這年頭誰加班呀?多一分鍾也沒人呆!副局長?局長也一樣!

一股怒火騰地從心底燃燒起來,腳步匆匆,心也匆匆。不,她不是惦記他,她不信他會在家等她。她隻是為了趕在他前麵回去,好掌握這個證據,好當場戳穿他!——果然,他還沒回來。整座公寓樓隻有幾扇窗戶沒有燈光,其中包括他們的家。

黑暗中她呆坐在客廳裏。憐憫著自己十多年所做的一切犧牲。17歲下鄉和他一起,一次次放棄了參軍、升學的機會,把青春、前途、個人的發展與事業統統獻給了他。如今轟轟烈烈的青春時代過去了,他竟然開始偷偷摸摸地欺騙她了!酒後吹了風,頭劇烈地疼,她仰頭靠在沙發背上。午夜,誰家的電子鍾響了,當當當的,同時她聽見鑰匙在房門鎖孔裏輕輕地轉動。平東輕手輕腳走進來。她猛,然拉開燈。平東站在門口,嗅了嗅,平靜地問道,你喝酒了?

喝了,怎麼樣?

他似乎早有準備,對她挑釁性的回答並無反應。他自顧自脫衣,換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