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之一……老同學中最黯淡的顯然是她。她以“穩重老成”作掩飾，以微笑和寡言來隱藏內心的卑怯。女友們說出羨慕她的言辭，總是與平東掛在一起，“你和平東”如何如何，“你們倆”如何如何。平東是同學中提拔最快、級別最高的，而齊心隻是他的附庸。漸漸的，她不願意與老同學們相聚，別人的成功無異於對她的譏諷。越近經期，這種譏諷便顯得越強烈。
十三、
合同醫院的醫生早已熟悉了她，當她每隔一段時間去看病時，他們開的藥方也都一樣。但結果永遠是這樣，到時候還是想發火，隻能靠自己去控製。藥物的作用究竟在哪裏？她想，該換個醫院了。弟弟齊大力並不忌諱，索性建議她直接去安定醫院。並非去那兒就是承認自己精神失常，而是那裏的醫生在穩定情緒、健全精神方麵見多識廣，會提出一些有效的辦法。
安定醫院太遠。她為自己提出不去的理由。
齊大力一旁冷語激她，你們那個合同醫院多近哪，門對門，可是看得好病嗎？
她下不了決心，隻好因循舊例，吃老一套的方子。
姚爭幾天後給她的地址恰是一個醫院。就是說，與平東先後失蹤的那個女人的丈夫是個醫生。齊心地址在手，心生一計，不如順便去看看病，也見見那個醫生。她說去就去了。第二天上午掛上內科十一號。她對叫號的護士說，她隻找龐大夫看。
龐大夫在4號診室，他的病人可多。護士說。
沒關係，我願意等著。齊心說。
護士看了她好幾眼，好像看出她不僅僅是為了病。龐大夫個子不高，四十多歲，果然十分細心溫和，難怪病人愛找他。隻是不太像妻子跑了而心急如焚的人。龐大夫聽她講症狀，手切著她的脈，觀察她的臉色，查腹，聽心肺，然後靜靜地寫病曆，開藥方。她問他看出什麼病。
他說，經期緊張沒有錯，但是更多的是要調整心態。你的病用中醫的話講是氣滯血瘀，要想從根本上治療，就必須……
她一個勁搖頭。這麼說，我就不可能從根上治療了？我丈夫一年前失蹤，至今遝無音訊。
龐大夫有些驚慌，像誤入女廁的無辜者。
龐大夫，你聽我說，有人懷疑他是和你妻子一起走的。
龐大夫口罩後麵的臉僵住不動，眼睛不停地眨。是這樣嗎？他喃喃自語。
終於，齊心和他約定，晚上下班後再見一次。龐大夫又信手在齊心的藥方上加上一些藥，另開了一張三天的病假證明。
龐大夫的鎮靜給了齊心一個榜樣。別人做得到的，她也一定能做到，她畢竟在骨子裏還是個要強的人。
龐大夫在新開的青春商場門口等她。他帶她從商場的旁門乘電梯上了頂層。頂層是個裝修得很精致卻未免俗氣的咖啡廳。照例是很暗的光線，很輕柔的音樂。齊心從未到過這種地方，有些不自然。龐大夫選了一張角落裏的小桌，招呼來侍應生，要了兩杯檸檬茶。
他說，我常自己來這裏，這裏有一種情調，讓你在咀嚼自己的孤獨時，會覺得它也是一個伴兒。
他自嘲地笑，看看齊心，她並不笑。咖啡廳裏隻有兩三張桌子有人，周圍空蕩蕩的。齊心漸漸鬆弛下來，舒口氣，想不到這麼熱鬧的街上還有如此清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