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最初的相戀是那麼美麗,有些字帶有香味,例如“初戀”。在懵懂的年少時光,不了解喜歡一個人的心情,那是注定無法啟齒的愛。直到多年以後,我們在往事的峰巒疊嶂裏,在一去不複返的日子裏,突然想起,一聲歎息還停在那年暑假的夏天,一個身影還留在最美麗的時光,從未走遠。
小學畢業了,石磊和蝶舞上了同一所中學,他們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兩個人,一起走過風雨,一起走過四季。學校裏開始有些流言蜚語,認為他們在搞對象,老師為此還找蝶舞談話,問她為什麼每天都和石磊一起上學和放學。蝶舞根本不在乎,她對老師說,你不懂。有個壞男生造謠說看到石磊和蝶舞在樓道拐角親嘴,石磊和這個男生吵了起來,隨後,石磊被打哭了。他一邊抵擋壞男生的拳頭,一邊哭著辯解自己和蝶舞的清白。
蝶舞將石磊拉開,瞪著那個打人的男生,男生帶著挑釁的目光,根本不害怕。
蝶舞做出一個驚人的動作,她沒有動拳頭,也沒有罵人,她上前抱了一下那個男生。
男生愣住了,隨即嚇壞了,以後再也沒敢欺負石磊,畢竟早戀的名聲傳揚出去很丟人。
那天晚上,據說有百年一遇的流星雨,石磊和蝶舞晚自習放學後沒有回家,兩個人坐在公園的一棵櫻花樹下仰望夜空,等待著流星雨。星空璀璨,柔風吹拂,月光照耀著漫天飛舞的櫻花,簡直就是一個如夢似幻的童話世界。
然而,流星雨始終沒有出現,隻有櫻花一片片飄落。
蝶舞說:流星雨可能是騙人的吧。
石磊說:再等等,我剛才好像看見一顆流星。
蝶舞說:那你要趕緊許願啊。
石磊說:我不知道……怎麼許願啊?
蝶舞說:在心裏想。
石磊說:不用說出來嗎?
蝶舞說:我們可以把願望寫下來,裝到瓶子裏,埋在這裏。
他們在櫻花樹下用樹枝挖掘了一個洞,將願望寫在紙條上,裝在一個瓶子裏,然後埋了起來。他們不知道對方寫的什麼,隻是天真的想,若是流星雨出現,就能實現自己的願望。
他們回家時,夜晚的街道空無一人,她拉住了他的手,走過馬路。
他們在一個小巷口微笑著道別。
如果知道這是離別時刻,她怎麼會鬆開他的手,他怎麼會微笑著說再見。
多年以後,他才知道,原來十歲的時候他就已經愛上了她,而且會用一生的時間來回憶。
第二天,石磊沒有來上學,熟悉的路口也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一連幾天,都是這樣。蝶舞向別人打聽,得知了一個消息,石磊以後不能來上學了。
蝶舞問:為什麼?
回答是——因為,他是個殘疾人。
盡管石磊已經十四歲,但是身體還停留在十歲兒童的階段,他患有侏儒症。也許,從他認識蝶舞的那一天,他就沒有長大,一切都停留在那條街道上,她轉身,走過來,牽著他的手穿過洶湧的車流。
父母帶著石磊去了外地的一家醫院治病,幾個月過去了,沒有把病治好。
那段時間,蝶舞搬家了,她初中畢業後,上了一所中專,殘疾人三個字烙印在蝶舞心中。
人生的許多離別都在咫尺之間,一轉身就是永別,一回頭已隔萬水千山,再難相見。
他們從此分開,再也沒有見過對方,十年時光,一晃而過……
那些年,蝶舞和石磊都發生了很多事。石磊家拆遷了,蝶舞曾經找過石磊,但沒有找到。他還是當年的那個膽小的不敢過馬路的小男孩,蝶舞已經長大。石磊跟著媽媽學習縫製窗簾,他幾乎足不出戶,因為每次出現在街上,都會有人喊他“小人龜”、“小矮人”、“武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