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必須承認,從某個笑星模仿殘疾人引來的觀眾笑聲中,從一些罵人的髒話裏,這個社會對殘疾人的歧視是普遍存在的。
一個長的很醜的啞巴,隻要從十八歲開始,善待他人,用寬容和理解的心麵對世界,如此堅持三十年,就可以成為一個長的很醜的中年啞巴。
石磊平時不愛說話,變得沉默寡言。父母為了讓他適應這個社會,給他找了一份酒店門童的工作,他站在門前,穿著有些滑稽的紅色製服,對每個賓客說:歡迎光臨。
他有時會想起蝶舞,這是他的初戀,很顯然,也是最後一次戀愛。
石磊有時乘坐公交車回家,他已經能夠獨自穿過馬路,但在公交車上,卻需要勇氣來承受別人異樣的目光。所有人像看待怪物似的看著這個長的像小孩子的大人。
有一次,在一個十字路口,石磊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和蝶舞曾在這裏走過。
路邊的音響店傳來一首叫做《河流》的歌:
這應該就是緣分吧,
生命足跡步步與你結伴,
多少次笑中的淚,
已彙成了海洋,裝進記憶行囊。
這應該就叫人生吧,
來不及保留又變了個樣,
多少次在淚中的笑,交錯的時光,
夢中又回味又不禁要感歎,
在匆匆人生的河流中……
我們都會遇到生命中最初的那個人,陪伴著走過一段路,然後消失在光陰裏。那朦朦朧朧的戀情,多年後回憶才發覺這是一種從未正式開始的愛。
情不知從何而起,又不知所蹤。
石磊就這麼安靜的生活著,隔了十年之久,在那個車水馬龍人流穿梭的路口,他透過公交車的玻璃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從走路的姿勢認出了蝶舞。他心跳突然加速,他想大喊著讓司機停車,他想跑到她的麵前,他想穿過隔開他們的這個現實世界,他的胸部因呼吸急促而起伏,他激動的快要哭了……然而,他並沒有下車,他隻是呆坐著,靜靜的看著她走出視線,漸漸遠去,消失在人海。
石磊對自己說:是她嗎?
也許,認錯了人。
也許,她隻能在生命的長河中陪伴著走過那麼一段路。
如果相見,又能怎樣,他們走在一起,會被路人當做母子,他很自卑,寧可不見,。
然而,幾天後,蝶舞幾經打聽,終於找到了石磊。
在一個路口,她牽著他的手,走過周圍蔑視的人群,走過洶湧的車流。
他們去了公園,坐在那棵櫻花樹下,安靜的說著話,講述這些年的遭遇。
石磊說:蝶舞,我想娶你。
蝶舞說:我都告訴你了,我得了艾滋病了。
石磊說:我還是不敢相信,怎麼得的?
蝶舞說:現在說這個也不重要了,我怎麼得的艾滋病,都是命中注定,我不想追究什麼。
石磊說:我知道你信佛,心眼好。
蝶舞說:但是有一個人我必須找到他,我傳染給了他艾滋病,我必須告訴他,道個歉。
石磊說:那你肯定不是故意的,是誰啊?
蝶舞說:就是在碼頭開船的瘸子,他可能會殺了我。
石磊說:我陪你一起去。
蝶舞說:我自己的事,自己了結,我要死了,會托夢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