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心中一陣悲哀，然而失態發展至此，不是一顆不願看到朋友去死的心能左右：“剛查明妖洞另一個出口，通往楓山樹林的必經之路，就在墨湖。”
雙宿雙棲，好歸宿。
散盡修為，帶著重生的女人遠走高飛。那個陌生的世界，黑暗微微黯然，那個曾經留戀卻堅決離開的世界。若非兒子強烈要求誅殺妖王，為曾經的緋聞女友掃除安全隱患，才懶得管人家癡男怨女的閑事。
走了不是更好，少費些勁。天界那幫大神故態複萌，又開始當普天之下皆是冤大頭了。
“重生是否等於……”死神智商剛剛歸位，複又喃喃：“從前不是沒有先例，複活的人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人，記憶不會複蘇，隻會消失。”
值得嗎？不知道。
黑暗一笑：“你們小孩子不知舊事，當年妖王為了自由，反出妖界獨闖天下，一手造就這番盛況。如今敗了，不可能回去安安生生做個落魄公子，憑他的氣性多半同歸於盡。你這忘年交心高氣傲，要不是半路同那丫頭有段孽緣，讓我們有機可乘，現在笑的不知是誰。人家願意走，咱們不成全，難道做孤膽英雄？”
死神點頭，所以您不方便出麵，一來確實孤掌難鳴，二來傳了出去說咱們魔王技不如人。
玄玘顧念舊日交情，不會對我痛下殺手。大王終究是大王，智障的永遠是我們。
和平抬起頭，唇微開齒微露，漆黑的眼珠瞪著陌生男子。
像好好睡了一覺，精神飽滿，內心空洞。身在何處，此乃何人，心被一串問號刷屏。
“我老師呢？”
玄玘僵住，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知道自己是誰？”
和平點頭。
喜出望外，這份喜悅幾乎遮蓋住念及正義的惱火，蹲下與她對視：“你叫什麼？”
“我老師是正義，我是……他的學生。”
惱火卷土重來，不得不起身：“先離開這裏。”
光輝輕車熟路地摸了過來，還沒打招呼，熟悉的麵孔熟悉的身影，見了鬼了？這不和平嗎？一臉茫然的樣子不像受人脅迫，關鍵是她死了啊。
穀冰沁後腳剛到，人們無聲地包圍。
“計劃有變。”光輝犯難，他有人質。
“他很虛弱。”
“往好的方向變？”
為什麼不在水裏用蠱，那樣我們就無計可施，穀冰沁靈光一現：“他怕水。”
死神也犯難，被王子殿下跟蹤了，要不要告狀呢，不告不解氣，告了顯得笨。我咋辦，靜觀其變吧：“靈界好大陣仗。”
徐暮父親走出人群，不忘向昔日同僚表示感謝。穀冰沁微微一笑，不接受，也不拒絕。
念及舊情不等於不念舊惡，順手一幫的事兒，兩清了。
虎落平陽，妖王不再不可一世，眾人雖然親眼所見，卻是誰也不敢上前。光輝身形一動，被小穀拉住。
傻呐，非當殺人的刀？
最茫然的依舊是和平，四下張望，像在尋找什麼。眼前這人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同時心裏好像擱著一個人，怎麼也取不出來。
好疼，幹嘛這麼用力，這位小哥，誰同意你拉我手了？
我們很熟嗎？
想掙脫，卻被攥得更緊，忍不住發問，話未出口被扯出好遠，然後騰空，接著跌落湖中。湖水冰冷刺骨，冷到抽筋，要不是怪人也不會掉進水裏，可要不是怪人拚命拉住早淹死了。冒出來換氣，水麵一片淺紅，我受傷了？沒覺得痛。怪人說著奇怪的話，原來他受傷了。
“閉氣，往有光亮的地方遊。”
“你呢？”
岸上幾個強壯男子跳下水。箭雨不住落下，水麵紅色由淺入深，怪人的眼神突然變得溫和：“我不走了。”
“你究竟是誰。”
“別想了。”玄玘苦笑：“你要去的地方很美，或許不美，我沒去過，一直想去，什麼都不做，隻是看看，你替我看好嗎？”
懵懂地答應一聲。
怪人鬆開手，她不再掙紮，由著自己下沉，一直下沉……湖水不再冰冷，陽光灑在身上，輕柔而永恒。
那個人到底是誰呢，平靜的歲月裏，這個抹不掉的身影在腦中徘徊不去，倒比掛在嘴邊的老師更費思量。
他們到底是誰，我又是誰，他們是我的什麼人，我同他們又是怎樣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