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霧氣,低頭大口吃起麵來。我唏噓地靜了一陣,又咳了一聲,數落他道:“我的話雖不是什麼金玉良言,也未能讓你有醍醐灌頂之感,可有一點你卻還是可以借鑒的,你看你身邊還有湘兒和雪衣兩個佳人,論人品、樣貌也都不在話下……”
劉承澤停了下來,於是,我剩下的話也都被自己咽進了喉嚨,他從碗中抬起頭,低聲道:“暫不提她們,”良久,他續道,“鶒兒,對不住……”
我驚訝極了,不明所以地答他道:“你並沒什麼對不住我的。”
他自嘲地笑笑,低頭繼續大口吃起麵來。
石圖大婚後不幾日,皇十三子立側福晉的旨意便來了,旨意不僅交待了嫁娶之日,亦因倉促之故,特準了在園子裏辦。行嫁聘之禮前,我也不必再回太醫院當值,隻回阿哈占宅上候著,月盈和兩位教導禮儀規矩的嬤嬤隨我一處呆著。
我阿瑪這一處宅邸,眼下清淨了不少,聽十三爺說,他與石圖將我的這個身世回稟給了萬歲爺,萬歲爺特令人將事情擺平,才使我得意清清靜靜住下來。但對身世這個事情,萬歲爺卻有些含糊,他的意⑥
劉承澤從袖中取了方帕子,蹲下`身,細致地揩著我前襟上的茶水,打斷石圖:“老人家怎麼了?”悠悠道:“你嚇著鶒兒了。”
屋門並未關上,我這才看清,院中眾仆形色匆匆,他們敏捷地來來去去,門外月盈哆嗦著不敢說話,見我疑惑瞧她,忙緊了幾步,來到我身邊。
石圖深深歎了一口氣,道:“瑪法年紀大了,這幾日我因婚筵的事忙得厲害,才得知他有些發熱,我見情急,就吩咐下人請她去看看,”他狠狠看了我一眼,“哪兒知道她見了你便不記得這事,打發個丫頭去瞧,若不是蓮兒看顧,瑪法此刻的情形恐怕就……”
劉承澤頓了頓,道:“你怎能確定她知道了不去?”石圖才欲辯駁,劉承澤又道,“算了,帶我去瞧瞧。”
石圖瞄了我一眼,忿忿起身走出書房。劉承澤審度著眼前情勢,眼風一過,安慰我道:“你先回去吧,不必憂心,是他大驚小怪了些。”話間,一步三回頭地走向門口,卻也不忘衝我安慰的笑一笑。
屋中頓時寂靜,月盈扶著我便往外去,屋外並沒人引路。察覺月盈正瞧著我,我問:“可有人告知了咱們?”
月盈看了我半晌,終於開口:“是告訴了奴才,可奴才隨著引路的家奴趕來時,石統領竟然提前一步到了。”
我握住月盈的手,鎖定眉頭問她:“是方才那個提燈引路的麼?”
月盈搖著頭,抽抽噎噎搖了搖頭:“奴才並未看得清楚。”
回了宅子,熬到次日,劉承澤總算叫人捎帶了句話,說瑪法暫無大礙,叫我不必放在心上,石圖那裏沉一沉,想必過幾日也就好了,又作勢安慰了幾句,也無旁得解釋。可直至我被迎入園子,別說石圖的影子,連一紙信箋我都未曾看到過。
暢春園的這一處院子在園中西路,進園的這一日日頭極好,雪也停了,寒風不烈。折騰了大半日後,我總算被讓進了內室。月盈侍候著我換了一襲常服才退下,我獨自一人環顧屋子四周。
此處屋子建於堆就的半山處,敞了窗子,就可看見前麵廳堂內的燦然燈火,再遠一些,園外的風景也可盡收眼底。此時已是入夜,暗沉沉的天際邊有萬家的燈火,極是雄偉。遠處城中市井街坊,如棋盤般陳列眼前。院子外本就有個小湖,因快過年的緣故,此刻湖岸邊懸著一盞盞火紅的燈籠,被光一照,湖麵好似一個水晶盆景,煞是好看。
屋內鋪了滿地的大紅氍毹,踩上去軟綿綿的。床榻本是直對著屋門,是以跟前放了個琉璃屏風,靠近了瞧,屏風內才算一景,背抵門案的那一麵,以蘇繡構成一幅槐樹林,槐樹上有著鵝黃小花,屏內有幾根短杈卻是真的,再加一流水光,片刻,歇於短杈上的幾隻小彩蝶翩翩起舞,倒叫我驚了一驚。
“福晉,十三爺還有些差事,要再過些時候才回來。”月盈聽我輕輕應了,連忙道,“爺吩咐,若您倦了,且先歇歇,不必強撐了等他。”我原本今日就乏得厲害,心中卻還放了另一回事,便是圓房。如今得來這樣一個消息,倒也免去了我的憂慮,思索片刻,便叫月盈替我寬了衣裳,上了榻。
我這個人,本就有擇席的毛病,這一夜,雖然我睡得依舊不大安穩,卻因著白日太累的緣故,睡著了。夢中依稀是小時候一個有月亮的夜晚,那一方如水的月光透進屋來,照得屋內一地柔和的光暈。盛夏之中,醒來就極難再睡,那時雪衣同我一樣小,卻貪睡,我不願吵她,醒來就在窗前炕上坐了,半敞著窗子,偷看夜色。那年那日的夜裏,月色灑滿院落,唯獨遺漏了牆角盛開的花朵,那花帶著一種朦朧的白。我耐不住好奇,出了屋子去看它,那朵花開到極致了,所有的花瓣以及卷須都在竭盡全力向著四周綻放,我用雙手輕輕合抱其中的一朵,覺得在那樣輕柔潤潔地花朵裏,卻有著一種近乎於狂野地力量,一種不顧一切要向外綻放的力量,令人暗暗心驚。第二天白日裏再去尋,花卻不見了,問了額娘才知道,那是曇花。心中納罕,卻愛極了這花的